於是,他們的臉色更難看了……
不用別的,只是“萬古雲霄”一個詞兒,就是他們二人無論如何都難以承受之重。
再看看周圍被濃郁靈氣刺激,瘋狂生長的各類水生植物、花鳥魚蟲之屬;看看更外圍被甘露靈雨吸引,裡三層外三層的各路修士,任是哪個,都要被那深不見底的力量所撼動。
敖洋勉強還能把持得住,而敖休就有些失魂落魄的意思了。
也在此時,寒竹神君派人叫他們過去。
終於進來所謂的“核心區域”,之前都曾經來過不止一回的“祖孫”兩個,都是看著眼前詭異的情景發愣。
原本富麗堂皇的“明堂”已成了瓦礫廢墟,蓮花池上的水榭畫舫也盡都不存,可是一池蓮花,半開半謝,一邊是清蓮濯水,一邊是殘葉零落,怎麼看都透著詭異莫測的意味兒。
越過蓮花池,到了岸邊,位置大概是以前明堂側翼的一排迴廊廂房。
在這裡,兩人也看到了許多熟面孔,除了之前的寒竹神君外,澹水觀的李道情也在,還有一位,看似面目平常,身材佝僂的老頭兒,實是北地三湖權威情報販子之一的鄭緣,人稱“鄭老倌兒”,在專事情報販賣的心樓中,也最有權力的幾人之一。
當在,他們也不會忽略掉,正被人以眾星捧月之姿,半圍在中間的餘慈和華夫人。
此時,那對男女捱得極近,似在竊竊私語,怎麼看都是勾搭上了。
正作如此想的敖休,很自然地忽略掉了,兩人身前廢墟中,那具剛剛發掘出來的屍身。
寒竹神君讓他們過來,可不是捉姦的。
當下便由鄭緣打頭,問起二人有關情況,尤其是那具屍身的身份、生前人脈關係等等。
這下,連敖洋都有點兒惱了。他一眼就看出,屍身分明就是華夫人的近侍,雙方的關係源頭,還在華夫人投身海商會之前。
按道理講,無論如何,也問不到他們身上。
聽“鄭老倌兒”的意思,是把海商會也當成嫌疑物件了?
然而敖洋再怎麼惱怒,此時也不敢使臉色給人看,只是頻頻將視線投向依然在“竊竊私語”的華夫人和餘慈那邊,不止一回想開口招呼,可是那二人明知他們過來,卻懶得回個眼神,再看其他人“視若無睹”的樣子,莫名就是心中沒底,想了又想,終不願冒險去丟這個人。
敖休更不用說,別看之前連連發狠,真正見了餘慈,就是老鼠見貓,不自覺就躲著走。
這“祖孫”兩個,只能是勉力打起精神,擋下洗玉盟諸人,有意無意潑過來的一盆盆髒水,心裡那份兒憋屈,就別提了。
後面的勾心鬥角,餘慈和華夫人都不在意。
此時,華夫人目注廢墟上,那具著侍女裝束的屍身,輕聲一嘆:“華蘇是我流落江湖之後,所收的第一個近侍。身邊舊人離散,這些年來,多賴她護持,其人精明強幹,已經算得上是我的左右手,然而終究還是離我而去……”
聽她這些話,身邊諸人都以為是有感傷之意,像圓滑用事如李道情,甚至輕咳一聲,想開口勸慰,哪知隨後華夫人話鋒一轉,嗟呀道:
“如我這等將死之人,果然還是無法安人之心啊。”
李道情將出口的言語,當即堵在喉嚨眼兒裡……這味道不對呀!
餘慈觀華夫人神色淡然,心中已有定見,便輕飄飄開了口:“之前蓮花池上禁制,不對刺客,卻對我而來,想來是此人的緣故?”
華夫人輕嘆一聲,並無回應。
餘慈再看一眼屍身,見其與之前那具有劫法實力的血相傀儡容貌一致,便知必然是謀刺之人順手滅口,借了此女的形貌,以為迷惑之用。也確實是起到了效果——對他是如此。
但這樣的手段,華夫人又是怎麼看?
他盯著華夫人的側臉,沉聲道:“以夫人之智,也會做出太阿倒持之事嗎?”
華夫人啞然失笑;“疾風知勁草,板蕩見忠臣;無有非常之事,不見非常之志;人心鬼蜮,不如此不得分明,天君又何必奇怪?”
“所以……某人就給我造一個類似的環境出來?”
這一句話,如蚊蚋,如遊絲,外人絕聽不分明,卻肯定清晰震動在華夫人耳畔。
華夫人回眸,和餘慈視線對接,繼而莞爾:“天君如今怨氣衝頭,牢騷滿腹,心腸百結,豈是糾糾男兒?”
她的聲音也很細微,使二人更像是竊竊私語。
餘慈信口道:“不怒不怨是泥胎……”
話音忽斷,看著華夫人,一時難言——孃的,她這就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