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神圖滅去,但遠方的變故還沒有透過一般媒介傳導過來,這裡有一個時間差,影鬼便在這緊促的時間內嚎叫:
快躲,快躲,快躲!
影鬼意念尖銳而集中,換了個人,早被它嚷得心煩意亂,這正說明了它的心態。不怪它緊張,因為影鬼早就明白了一個事實:
至少在現階段,餘慈在,它未必在,餘慈亡,它肯定完!
瞬間壓滅照神圖的力量,毫無疑問要超出步虛境界的,往上,自然就是劫修。
劫修與否,實力差距不說,僅六識神通就是天差地別。以餘慈和地心火眼間的距離,能避得過步虛修士的感知,但就是面對最不擅長感應的劫修時,也是要極端考驗運氣的。
誰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這樣一個強力人物殺出來,莫看餘慈當年也是敢與何清這樣的長生真人放對的主兒,他卻非常清楚,那是在多種因素齊齊作用的前提下,一場不可能再複製的場面。相反,真的見識到了劫修的厲害,他沒有了初生牛犢的魯莽,而是比任何人都明白,真人修士的威能所在。
“是該躲,往哪兒躲去?”
尋常的潛形匿跡的辦法對劫修來說很難奏效,比較靠譜的辦法是深藏地底深處,用充沛的地氣遮蔽本人氣息。然而這個辦法在眼下卻行不通,因為這片礦區之下,就是一片岩漿地帶,藏得淺了沒效果,藏得深了……是想換個死法麼?
餘慈屏住呼吸,遠方的震盪要想越過近五十里的範圍,到達這裡,還需要一段時間,可是劫修的感應神通橫掃這片區域,也只在彈指之間。
他沒有時間了!
“嗡!”
有如實質的神意波紋掃過,這個礦區邊緣地帶像是被水洗過一遍,半點兒浮塵也無,所有的細微飄浮物都被虛空中綿密強韌的力量壓下,由此產生的反作用力,也將最詳盡的資訊傳導回去,沒有絲毫遺漏。
不過數息時間,陰冷空氣中,有一人憑空出現,帶來了澎湃的熱風,周圍溫度迅速攀升,原本幽暗的空間,也瀰漫一層極淡的紅光,映得周圍岩石亂影紛紛,如墜鬼獄。
來人慢慢踱步,瞳孔中的強芒便如燒紅的鐵水,在眼眶中緩緩流轉。伴著他的步子,腳下岩層表面像是蜘蛛網一般崩裂,暗紅的火流在裂隙中流動,所過之處,原本的地貌面目全非,好不容易在此生長的幾根植株,也都起火燃燒。
在這片地域走了一圈,來人沒有任何發現,冷嘿一聲,轉身就走,臨至半途,忽又一腳跺下,地面崩碎,火焰風暴裹著土石,化為火雨流星,瞬掃席捲了五里方圓,“單薄”的地殼撕開了幾條大縫,下面的岩漿湧上,將這片地域化為一片火海。
來人這才滿意,再一步踏出,身形便消失在因高溫而扭曲的大氣中。
足足三個時辰之後,地下岩漿才開始回潮,油鍋似的廢棄礦區終於得以冷卻。一片狼籍的某個角落,虛空微有波動,餘慈憑空翻了出來。
他現身第一件事,就是翻找身下的火巖廢墟,不一會便從中摘出一株草木不分的植株,高不過尺許,這便是雲樓樹。剛才餘慈將它拿出來,自己則鑽到其開闢的空間中去,由於空間隔絕,終於避過了那個劫修的感應,但這種情況下,雲樓樹再無法藏起,只能偽裝成地下比較常見的“殭屍草”,硬捱了一回岩漿沖刷。
看著在高溫下幾欲枯絕的根莖葉片,餘慈心疼得呲牙咧嘴:這株雲樓樹,本來就是經過兩回不正常的催生,雖是開闢出了一個不小的空間,卻也有些病態,眼下又遭火劫,就算是天地異種,也要損傷元氣。要是曲無劫英靈不滅,見到託附的寶物這般模樣,大概就要一劍飛至,斬他的腦袋下來。
餘慈無奈搖頭,解開上衣,將半死不活的雲樓樹鋪開,貼在背上,感應到餘慈體內充沛的血氣,這株天地異種的根系立時分出數股,插入餘慈背肌,與血脈相接。
扭了扭腰,餘慈倒沒覺得多麼不舒服。這玩意兒並不吸血,而是吸收餘慈氣血執行中,生成的清妙陽和之氣,聊為補充,維持活性。其真正成長,還是要到高空之中方可。
“真要補回來,怕是要等到步虛飛空,進入九天外域,直接汲納至粹玄真的時候……”
那可是遙遙無期啊。餘慈撓撓頭,暫時將雲樓樹的事情放在一邊,注意力回到更迫切的事情上去。他急切想知道,那個“大手筆”的劫修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地心火眼中。
影鬼便提醒他:“靈犀散人!”
“靈犀散人依舊存世的可能性很大,不過剛才那個肯定不是他……風格相差太多了。”
影鬼也沒說那個是靈犀散人,只是要他先關注另一件事:“要是靈犀散人還活著,你先想想怎麼逃命吧。看他的舉動,分明就是要把黃泉秘府的包袱丟給你。如此,只要散佈一兩個流言……”
“事發至今,已過了大半個月,若有流言,我怎可能站在這兒?”
這些事情,餘慈在雲樓樹開闢的空間中,已經想了很多遍:“要麼是這段時間,那廝不良於行,畢竟被誅神刺一劍破腦,又丟進岩漿……他怎麼可能不死的?”
對這件事,餘慈仍是難以理解,頓了片刻,方續道:“要麼他也在忌憚什麼,寧願隱在暗處,自行動手,也不要別人涉足,這樣就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