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蘇阮總覺得以皇後的為人不會那麼做,但長春宮梅賢妃會不會做,這可就不好說了。
對於這件事,袁勝蘭的看法跟蘇阮倒是相似的,但得出這種結論的原因卻是截然不同。
“這事兒或許不是皇後幹的,但跟那梅若婉絕脫不了幹系!”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個月,袁勝蘭說起這件事來已經不再是那般癲狂模樣,但看似平靜的語氣裡,卻仍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皇後縱然無子也是穩坐東宮,不管將來誰做了太子,她的位置都不會變。可梅若婉那賤人就不同了。”
若是梅若婉的兒子繼位,梅若婉便是太後,而她袁勝蘭只是個太妃。可若是她生下兒子並得了皇位,那她就是太後,梅若婉縱然有個做皇後的親姐姐,也要對她屈膝了。這裡頭簡直是天差地別,梅若婉那賤人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別說什麼梅若婉不會那麼蠢在長春宮做這種事,她有個皇後姐姐自會替她處理,有什麼不敢的呢?
袁勝蓮坐在一邊,靜靜聽著袁勝蘭說話。如今她每次進宮都會聽到袁勝蘭說這件事,區別不過是每次說出來的話略有不同罷了。
“太後姑母,至今都沒查出來?”好容易等袁勝蘭說完,袁勝蓮趕緊插著空兒問了一句。
袁勝蘭滔滔不絕的話頓時停了,彷彿水流被堤壩堵住了似的,半晌才冷冷地道:“沒有。這些日子我也沒去寧壽宮問。皇上都發了話,太後還能怎樣。”
這是她頭一回在袁勝蓮面前提起太後時不稱姑母。
袁勝蓮也靜坐了一會兒,才走到殿門,將外頭候著的一個女子喚了進來:“姐姐上回叫我去找郎中,只是這後宮實在沒法帶進來,這是道觀裡一位女冠,懂些醫術,我帶她來先給姐姐瞧瞧身子。”
袁勝蘭開始並沒注意她帶來的中年女子,只當是佑王府給她的嬤嬤之類,心裡還想著佑王府大約是怕袁勝蓮在宮裡做出什麼事來得罪了皇後一黨,所以叫人來看著她,故而幹脆就□□劍把人給攔在了殿外,卻沒想到居然是請來給她診脈的。
那女子進來,果然習慣地單手打了個問訊:“無量壽佛,貧道給娘娘請安了。”
袁勝蘭皺起眉頭:“是道觀裡的?”她也知道一些寺廟和道觀裡都有懂些醫藥的僧道,可那畢竟也就只是通些皮毛而已,給人治些小病也還罷了,真正精通醫術的可謂少之又少,自比不得那些行醫世家之人。她叫袁勝蓮給她尋個醫者,結果就給她帶來這麼一個道姑?
“姐姐不妨讓這位道長先診一診脈。”袁勝蓮柔聲細氣地道,“這位淨凡道長的醫術是不錯的,尤擅婦人科。當初姐姐最後服的那送子方兒,就是淨凡道長給的。”
這麼一說,袁勝蘭的態度頓時變了。袁勝蓮給她尋了好些求子方來,她每個方子都吃一兩個月,前頭的都沒什麼用,或者說,至少吃了兩個月內都沒能讓她有孕。唯有最後一個藥方叫送子丹,是製成藥丸,只在被皇帝召幸之前服下,結果吃了三回,被她就開始思酸作嘔了。
若這麼算來,她這一胎正是在頭一次服用這送子丹的時候懷上的,也就是說,這些個求子方裡,只有這送子丹有用!
這送子丹居然就是眼前這個不起眼的道姑給的?袁勝蘭不由得將人仔細打量了一下。
淨凡道姑看起來像是三十餘歲,細眉細眼相貌平平,但臉頰圓潤膚色白皙,倒是有幾分像那畫兒上畫的“送子娘娘”模樣。
不得不說,就淨凡這面相,瞧著不怎麼起眼,但對有心求神拜佛以得子的婦人來說,就像是你去寺廟裡,看見的和尚很有“高僧風範”一樣,頗有幾分吸引力的。
“道長請坐。”袁勝蘭客氣地抬了抬手,“道長的送子丹確是奇效。既如此,還請道長為本宮診一診脈,若是能讓本宮再孕龍胎,必有重謝。”
淨凡謝座,一臉不卑不亢地坐定,雙指搭在袁勝蘭脈門上,診了左手又診右手,良久方道:“娘娘此次小産,對身子確是有損,如今實不宜孕育龍胎。貧道這裡有一個方子,娘娘先吃幾個月,把身子養好,至少一年之後才宜再有孕。”
“還要一年?”袁勝蘭不覺暴躁起來,“這都已經養了半年了!”
在旁邊伺候的鶴翎不禁悄悄後退一步,做好了茶盅落地的準備。袁勝蘭如今在外頭沉默寡言得多了,可回到景陽宮卻是越發暴躁,極易動氣的。尤其是在有孕這件事上,若不是因為淨凡是給送子丹的人,怕是這會兒已經要喝斥起來了。
“是。”淨凡欠身道,“娘娘,母體強健則胎兒強健,母體虧損,即使勉強有孕,胎兒也未必養得住,即便生下來也可能先天不足。何況娘娘剛剛小産傷身,若是立刻有孕,於娘娘、於腹中胎兒,都不相宜。”
袁勝蘭臉頰微微一抽:“母體虧損,胎兒就未必養得住?那我的身子究竟好不好?”她忽然想起了宮裡對她小産之事最後的結論,難不成真是她身子弱,所以才會小産,並不關別人的事?其實,原先伺候景陽宮的太醫倒也說過,讓她好生養胎,難道這就是在暗示她這一胎胎氣不穩?
不,不可能的!若說胎氣不穩,為何她除了不思飲食之外並沒別的不好?一定不是的!
袁勝蘭這問的其實是小産之前,但淨凡沒聽懂她的意思,也不敢多問,斟酌著道:“娘娘體質本是好的……”她在道觀之中靠著幾個藥方賺香火,最是個善於察顏觀色的人,一看就知道袁勝蘭的脾氣不好。更何況這位可是宮裡的昭儀娘娘,不是她在外頭應付的那些太太奶奶們,一個應對不好,恐怕就要倒楣了。
不過這句話安慰了袁勝蘭,殿內的氣氛立時就輕鬆了起來。袁勝蘭示意鶴翎取了紙筆來讓淨凡寫下方子,又示意一下,鶴翎便捧出兩錠金子來:“道長是出家人,那些個俗物道長也用不上,這又是在宮裡,不好太過顯眼。這是一點香油錢,道長先收著。若我能再有孕,便給觀裡塑金身還願。”
淨凡忙接了,躬身謝過,才跟了袁勝蓮告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