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用說?”許碧把陸少卿的意思往許家一透,許夫人還好些,許良圃簡直是喜出望外了。他雖是萬年不升職,但對朝裡的事情總是知道得多些,至少知道陸少卿前途大好,若不是許夫人攔著,恐怕他巴不得現在就把陸家姑娘娶進門呢。
“怎麼,你那嫡母難道還不滿意?”
許碧嗤了一聲。在許夫人眼裡,自己兒子大約是尚公主都可以的,區區一個少卿的女兒如何能讓人滿足呢?何況陸少卿算是出身寒門,本人雖有前途,怕卻是對許瑤沒什麼大幫助的。說實在的,若不是因為許瑾是個好孩子,許碧真不願意摻和這事兒。
“這事有老爺做主呢。”許良圃腦子還清醒一點,不會讓許夫人亂來的。如今兩家已經在合八字,只要八字相合,後頭也就順理成章了。
夫妻兩人邊吃邊聊,等到吃過晚飯,許碧才把杭州的信拿了出來:“婷兒要過來。”
沈雲殊倒是眼睛一亮:“這倒也好。我這些日子怕是太忙,有婷兒陪著你,我也放心些。”
“陪我做什麼啊……”許碧無奈,“婷兒年紀不小了……”雖然在她看來沈雲婷也就是個高中生,無奈按這年頭的演算法,沈雲婷已經十八,再拖下去真要算是老姑娘了。
說到這個沈雲殊也無奈:“若不是姨娘當初太糊塗……”
但如今再說這些也沒用了,沈雲殊只能嘆口氣,囑咐許碧:“既來了就再別提這事兒,讓婷兒開心些。”幸好梅若明只管紮在翰林院編書,等閑也見不著他。
不過,等沈雲婷到京城的時候,許碧才發現這事兒沒那麼容易。首先,香姨娘也跟著一起來了。
去接人的是九煉,他在城門外一見到香姨娘,立刻就著人先回來報信了。
“她怎麼也來了?”知晴橫眉立眼,雙手叉腰,像個雙柄壺。
不過許碧現在沒什麼心情笑她,因為她心裡也不大痛快:“來都來了,也收拾個院子吧。”
知晴氣哼哼地出去:“奴婢去給她收拾東北角上那個院子!”那院子不算小,裡頭也有花有樹的,不過,那是全府裡離許碧這院子最遠的地方了。
許碧倒是能想得到香姨娘為什麼也來了,但讓她很不痛快的是,之前沈大將軍來的信上根本沒提這事兒,結果現在卻忽然把人一併給送過來了,這是先斬後奏,還是覺得這麼遠的路反正她不能再把人送回去?
不過等沈雲婷到了,許碧就顧不得香姨娘了——沈雲婷瘦了,比當初被香姨娘下藥那回還瘦,幾乎要瘦脫了形。別說許碧,幾個丫鬟都嚇了一跳,連忙上去,前呼後擁地把沈雲婷接進了屋裡。
“怎麼瘦成這樣?”最讓許碧心驚的其實還不是沈雲婷的瘦,而是她整個人看起來都沒了精神,哪裡像個才十八歲的年輕姑娘呢?
“路上有些累。”沈雲婷彎彎嘴角,笑意在眼睛裡一閃就沒了,“方才見了九煉才知道,嫂嫂有喜了?我小侄兒幾時出來?”
香姨娘一直安安靜靜地站在旁邊,知晴板著臉給她端了個繡墩來,她也沒坐下。倒是沈雲婷看了一眼,低聲道:“我想跟嫂嫂說說話,讓姨娘先下去歇著吧……”
許碧這才看了一眼香姨娘。香姨娘也很瘦,而且彷彿老了十歲。原本她在沈府,雖然總是自稱婢妾,但闔府上下都把她當個正經主子,是以一向也保養得宜,瞧著似還不到三十歲。可眼下看來,不但面容憔悴,連鬢邊都有了幾星白發。
或許是自己也快要做母親了,許碧看到香姨娘這個樣子,又覺得有幾分心軟,便擺了擺手,示意知晴帶香姨娘出去。
香姨娘卻是撲通一聲先給許碧跪下,連磕了三個頭。倒把許碧嚇了一跳,眉頭頓時一皺:“快把姨娘扶起來!”這算什麼?好歹說起來香姨娘是沈大將軍的妾室,沈雲婷的生母,也算是她的長輩呢,這麼呯呯呯的磕頭,是打算折她的壽還是怎麼?
知雨也有些惱了,招呼著琉璃一起,硬是把香姨娘從地上拖了起來:“姨娘這是做什麼?我們大奶奶如今有孕,可不能嚇著。”
香姨娘嘴唇翕動,還想說話,看到沈雲婷厭倦的神色,又不敢再說什麼,低下頭跟著知晴出去了。
沈雲婷一臉疲憊,站起身要向許碧行禮:“姨娘實在是——我代她向嫂嫂賠禮。”
“你怎麼也這樣。”許碧故意沉下了臉,“難道也拿我當外人不成?”
沈雲婷苦笑:“若嫂嫂是外人,我也不知誰是自己人了。我知道她不該來,當初父親本也沒想叫她過來,只是……”
跟來的丫鬟寶鏡忍不住紅了眼圈:“大奶奶不知道,那百戶家,原是想讓我們姑娘去給他們家守望門寡的。”
“望門寡?”許碧頗覺匪夷所思,“才不過合了八字而已,連親事都沒定呢。”更何況沈家是什麼樣的人家,就算是定了親,也不會讓閨女去守活寡,這百戶家裡敢提出這樣的要求,說得難聽一點,有沒有先掂掂自己的份量?
沈雲婷淡淡地道:“程家太太青年守寡,只這一個兒子,好容易拉扯大了,驟然出事,心疼之下不免有些糊塗。有些人也是藉此機會想給父親找些麻煩,才去挑撥著她出頭。”一個寡婦,如今唯一當作依靠的兒子青年橫死,怕是連自己都不想活了,又還怕什麼沈家呢?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就算沈雲婷是公主,只怕程太太也敢拼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