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太太啞口無言。梅若嫿咬了咬嘴唇,低聲道:“父親,賢妃娘娘生辰,還讓女兒入宮相陪……”
“報病!”梅大儒斷然道,“這三個月,你在家中反省,不得出門!若是再不守規矩,就送你回嶺南!”
梅賢妃的生辰是二月十五,本朝習俗,正是花朝節。
長春宮名符其實,宮裡花木甚多,一年四季開花不斷,這會兒開的正是早玉蘭,有紫有白,雖然只是不多幾株,但皆有數十年樹齡,開起花來也是幾十上百朵,甚是好看。
賢妃的生辰宴就設在玉蘭花下,四周以錦緞為障,擋住還有點涼意的春風,只留下頭頂明媚的陽光。
宮中有頭有臉的嬪妃都來為賢妃賀生,還有幾位外命婦,也熱熱鬧鬧開了好幾席。
許碧的位置被安排在了蘇阮旁邊,這倒算是意外之喜了。
“聽說前幾天劫持吏部侍郎嫡孫的那夥馬匪是被你發現方能擒獲的。”蘇阮低聲道,“如今宮裡都在傳呢。”
“我知道。”許碧皺皺眉,也不好說什麼,“宮裡,可有什麼說法?”
“目前倒是不曾聽說,只是我總覺得這未必是件好事。”蘇阮的肚子已經有六個月,不過她聽了許碧的話,自三個月之後就每日都在院中走動,所以如今也並不怎麼很胖,至少看起來比袁勝蘭是結實些。
袁勝蘭雖是江浙人,個子卻不矮,骨架也比一般江南女子要大些,因此胖起來也就格外明顯。
“袁昭儀怎麼——發福了這許多……”而且袁勝蘭明顯是虛胖,簡直有點水腫的意思了。
蘇阮也低聲道:“袁昭儀這一胎懷得不大好,這幾個月都是躺在床上保胎的……”
“所以把皇長子送回永和宮了?”許瑤坐的地方離她們也不遠,皇長子就在她身邊坐著,正在吃奶糕。別說,這有親娘照顧就是不大一樣,皇長子看起來比從前好像還要活潑一點兒,一邊吃東西一邊還跟許瑤說話呢。
他也才一歲半,兩只小手捧著奶糕,吃得滿臉都是。說話口齒也不是很清楚,斷斷續續的,不仔細聽還聽不懂呢。但許瑤卻是滿臉笑容認真聽著,全副心神都放在兒子身上,就連幾步外的許碧也顧不得來打招呼了。
“嗯。”蘇阮笑了一笑,下意識地把手撫在了自己小腹上。再過四個月,她的孩子也要出世了,是不是也會像皇長子這麼可愛呢?
“姐姐的孩子,定然也是健康可愛的。”其實許碧現在看著皇長子也覺得特別可愛,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貼著蘇阮的耳朵小聲說,“我也有孕了。”
“真的?”蘇阮又驚又喜,見許碧用手指貼著唇輕輕噓了一聲,連忙放低聲音,“可是,日子還淺?”
許碧笑著點頭:“就是上元節那天診出來的,如今這才兩個多月呢。”
蘇阮歡喜得不行:“這可真是太好了。”
許碧自己也高興,但看蘇阮眉開眼笑的模樣,還是忍不住笑道:“看姐姐高興的,可別告訴別人。”
在旁邊伺候的清商也笑道:“這些日子可有這麼件喜事,別說美人高興,奴婢都高興得了不得呢。”
許碧不禁問道:“可是有什麼事?”
蘇阮原待不說的,可在許碧面前又憋不住話,嘆道:“妹妹這樣的大喜事,我真不該說些掃興的話,只是我那位舅母送了信進來,說我表哥和我孃家那位二妹妹已經定親,讓我賞件東西添在聘禮裡,這親事也好看。”
許碧雖然猜測到林家當初就是為這親事要見蘇阮,卻沒想到林太太能寫出這麼封信來:“居然說已經定親了?”
蘇阮嘆道:“若不是妹妹先給我透了訊息,說不定我真就被糊弄過去了。若表哥定親,我豈有不送點東西的?到時候舅母拿了這東西去與蘇家說這親事是我的意思,我如何說得清楚?”
她說到這裡就有點心灰:“我入宮待選時,舅舅舅母還送了些東西來,我原當——唉!”原當還有舅甥情分在,誰知林太太竟這樣欺瞞利用,“只是不知,這是舅母自己的意思,還是舅舅也……”
“不管是誰的意思,姐姐不理睬就是了。日後有了孩子,只跟著孩子過,不必管外頭的事。”
蘇阮苦笑道:“我自是不管的。不瞞妹妹說,自從知道我有了身孕,我家裡就遞了好幾封信進來,為的什麼,妹妹自然是知道的。”
她低低地道:“橫豎我如今這位份,自己是養不得的,我倒盼著生個女孩兒,那時或許可求陛下開恩,允準我自己撫養。若是生了男孩兒——皇後娘娘,一直對我十分照顧……”
兩人正低低說話,忽然聽得有人驚呼了一聲:“昭儀娘娘!”
這一聲委實尖銳,驚得眾人都抬頭看過去,只見袁勝蘭剛剛站起身來,身邊的兩個宮人一臉驚駭地看著她身後。許碧這個位置,往後傾了傾身正好也能看見,只見袁勝蘭那件蔥綠織金的裙子後頭有一塊汙跡,看起來——像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