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袁勝玄倒也沒吃什麼大虧。那兩拳捱得雖然痛,他卻能感覺得到,沈雲殊的力量並不足以將他打成什麼重傷,要麼就是他畢竟忌憚他的身份未敢下狠手,要麼就是身上的傷始終未曾痊癒,力量大不如前了。
袁勝玄覺得應該是後者,畢竟沈雲殊聽說在西北也是個不知道怕字如何寫的人,來了江浙之後,他頭一次在軍中演武,就將袁翦一個親信百戶打斷了肋骨。今日自己這般冒犯了許碧,卻又不曾找到什麼證據,沈雲殊好容易抓住把柄,哪裡還會留手呢?
不過即便未曾真受什麼傷,疼痛卻也是有的,尤其臉上著了兩拳,只怕還要掛上數日,著實是丟臉。袁勝玄陰著臉在家丁攙扶下站起來,看看四名下人,臉上也都掛了彩——沈雲殊的下人,與他一樣的混蛋,專往看得見的地方下手!
“袁大人,這,下官——”文縣令一臉不知該說什麼好的模樣。
袁勝玄看看他,竟然笑了笑:“文大人,令堂和尊夫人與沈少奶奶頗為親近?”
他左眼頂著塊青紫,臉上還有沒擦幹淨的鼻血,這一笑實在詭異。文同看著他嚥了口唾沫,有些結巴地道:“當初驛站被燒,下官曾接了沈少奶奶到縣衙住了幾日,家母和拙荊——與沈少奶奶確是相識……”
“這麼說,你對沈少奶奶有恩才是。”袁勝玄笑得陰沉沉的,“怎麼我瞧著,沈大人似乎並不怎麼……嗯?”
文同明白他沒說出口的意思,面露苦色:“下官也不知啊……沈大人甚是冷淡,下官略提到驛站之事,他便很是不喜……袁大人,可是下官做錯了什麼?”
袁勝玄捂了捂還在冒金星的眼睛:“定然是你說了不該說的話吧?”
“沒有啊!”文同一臉苦惱,“就連此事,下官都再不曾與人提起啊!不但下官不說,還不許家中女眷透露一字半句。可,可下官才送上薄禮,沈大人就……”
袁勝玄看著他苦惱的臉,微微皺起了眉頭。
文同此人是兩年前被調到宣城驛的。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根本也入不了袁家人的眼,,直到宣城驛被焚,他上報說倭人潛入宣城,袁家才注意到了他。打探之下,知曉此人原曾在大同做個佐官。
大同亦屬西北沈家轄下,故而袁勝玄早已疑心了他,待見他前來,許碧卻悄悄往縣衙跑,便認定這是一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好戲,因此方才才會出手,且做得那般不留情面。
可最終海鷹卻根本不在馬車之中,難道說,真是他搞錯了?這文同當真只是想借當初救人的恩情攀附沈雲殊?
可是,若真是如此,沈雲殊為何要對他一副冷臉,且許氏還要偷偷摸摸前來呢?難道真是因為怕此事宣揚開去,有損許氏名聲,所以不願文同多提?
文同一臉希望地看著袁勝玄,彷彿指望他給出個主意似的:“袁大人?若不然,袁大人先進縣衙坐坐,容下官叫人去請個郎中……”
袁勝玄仍舊打量著他,想從他臉上看出點破綻來。可是文同此人從前實在太不起眼了,他並不瞭解他,也就根本無法辨認出有什麼不對勁來。
“少爺——”扶著他的一名家丁看他鼻下又掛出一線紅來,不由得擔心地道,“還是先回去罷……”這血糊一臉的,實在是……
袁勝玄陰沉地又看了一眼文同,在家丁攙扶下翻身上了馬,卻向牆角看了一眼,低聲吩咐身邊人:“叫他們盯著縣衙。”
他這次出來,除了明面上帶的家丁,暗中還有一支二十人的暗衛,為的就是一旦發現海鷹,就可以連沈雲殊一起拿下。
這一支二十人都是他們袁家養的死士,平日在軍營之中做些雜使,並不在袁府之中。如此,外人找不到袁府有什麼多餘的人手,更不會注意軍營之中那些雜役,誰也想不到,在各處軍營之中,竟混有袁家多達數百的死士。
家丁會意,沖著牆角做了個手勢,便見沿著縣衙的牆頭有黑影微微起伏,乍看像是樹影被風吹動,毫不引人注意。
袁勝玄看著死士們將縣衙團團包圍,莫說送個人進去,就算飛進一隻鳥兒也逃不過這些人的眼睛,這才放了心——不管沈雲殊打著什麼主意,他守定了文同,就不信抓不到他的把柄!
心思一鬆,袁勝玄便覺得臉上腹部一起疼起來,尤其是鼻子,簡直動都不敢動,馬跑快了也會牽扯得痠痛難忍,涕淚齊流。他一邊心中暗罵沈雲殊,一邊只得慢慢踱回了驛站。誰知才進驛站大門,小廝長庚就飛奔上來:“少爺可回來了!沈大少帶著少奶奶已經啟程了。”
“什麼?”袁勝玄顧不得鼻子痛,“怎麼回事!”
“沈大少回來就怒氣沖沖,說不與我們同行,帶著沈少奶奶輕車先走了。只剩下些笨重物件——”長庚指了指院子裡停的幾輛裝載行李的馬車,“說是叫他們後頭慢慢走就行。”
“糟了!”袁勝玄倒吸一口氣,只覺得瞬間心思清明無比,“這是聲東擊西!”沈雲殊拿文同騙了他,讓他將眼睛盯在文同身上,自己卻趁機帶著海鷹跑了!
“走了多久?”
“有一會兒了。”長庚哭喪著臉,“小的原想阻攔,拖延到少爺回來也好,可——”
他身上衣裳沾滿了土,頭發也亂了:“沈大少爺不問青紅皂白,就叫人把小的打了一頓。”
“混蛋!”袁勝玄一拳打在馬鞍上,“放訊號,把人都召回來,給我追!”該死的文同,耽擱了他太長時間。幸好他還沒答應進縣衙去呢,否則等他回來,沈雲殊早不知跑得多遠了。
這會兒也顧不得露了痕跡,立時便有人取出一支煙花,嗖地一聲在半空中炸開。驛站裡頭便有了些動靜,片刻之後,袁勝蘭推開窗子,滿臉不悅:“二哥,這是怎麼了?”先是沈家鬧騰著要走,剛剛安靜一會兒,自己家又折騰起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袁勝玄這時候可沒心思哄妹妹,不耐煩地一擺手:“回去睡你的!”
袁勝蘭藉著月光看見他臉上有血,嚇了一跳:“你,你臉怎麼了?”不光有血,怎麼左眼好像也黑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