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勝玄無奈地搖了搖頭:“母親自己拿主意罷。只是此次被沈文老匹夫搶了功,父親甚是不悅。”仔細弄巧成拙,反惹得袁翦不喜。
說到沈家,袁夫人又是忌憚又是鄙夷:“這沈家人怕不是想功勞想瘋了……”前頭兒子吃了敗仗,險些受傷死了,後頭老子就拼了命地搶功,難道還指望著皇帝再容他們回西北去不成?
“哪裡還有那樣的好事。”袁勝玄嗤了一聲。功高震主,自來有之。聽說西北那地方的百姓有些竟只知沈家不知朝廷,皇帝豈能容他?
說起來沈家也是一群傻子。就比如他們袁家,若是將這江浙沿海一帶海匪倭寇統統剿淨,名聲和功勞倒是會比現在更高,可到時候誰還需要他們呢?說不定也像如今的沈家一樣,不知被調到什麼陌生的地方,藉著別人的手來打壓他們了。
不過這些話袁勝玄也懶得與袁夫人說。母親也不過是個後宅婦人,多少知道些外頭的事,應酬之中不致亂說話也就罷了,再仔細分說也是無用。女人家麼,頭發長見識短,知道那許多做什麼?女人麼,就是開在那後院裡的花,嬌豔些也就夠了。
說到嬌豔,袁勝玄眼前不禁又浮現出許氏楚楚可憐的模樣來,當下便有些無心再與袁夫人說話,起身回了自己院子。才進門,他的小廝長庚已經湊上來,笑嘻嘻喚了一聲少爺。
袁勝玄抬腳輕輕踢了他一下:“有什麼話說便是,還與我賣起關子來了?”
長庚忙笑道:“小的怎麼敢。只是方才朝霞晚霞兩位兩位姐姐問了我半天的話,我怕在外頭說了她們聽見,回頭又打翻了醋壇子……”
袁勝玄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她們兩個心也是大了,再打聽,就送到莊子上去。”
長庚不過是想說個笑話,哪知袁勝玄似乎心情不佳,並不耐煩聽他玩笑,於是連忙收起笑容道:“小的已經把話都放出去了,說沈家大少爺□□母親給的丫鬟未遂,把人打得頭破血流。因那日沈家回去,不少人都看到從馬車上抬下個丫頭來,所以這話一傳出去,信的人不少。不過——沈家也放出風來,說是沈雲殊喝醉了,把伺候的丫鬟踢到地下,才傷了人……”
其實這就是委婉地在說丫頭爬床了。這種事雖然也不免有些後宅不寧的嫌疑,可比□□婢女要好聽多了。
袁勝玄哼笑了一聲:“盡管傳,看看那些閑人願意信哪一樣。”
長庚忙笑道:“自然是都愛聽□□母婢的話……”人都是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自然是什麼聳人聽聞就傳什麼。只不過,這樣做似乎也沒什麼大用啊?就算沈雲殊真的□□丫頭,那又怎麼樣呢?
“不怎麼樣。”袁勝玄懶懶地道,“就是惡心惡心沈雲殊。”不然難道白白被他摔了三跤嗎?如今閑著也是閑著,潑他一盆髒水再說。
“那丫頭呢?”
長庚忙答道:“聽說是傷好了就要送回西北,說是在那邊早定下親事了,要回去嫁人。”
“掩耳盜鈴。”袁勝玄又冷笑了一聲,忽然想起一事,“叫人去跟母親說,若要請宴,別忘了把沈家大少奶奶也請過來。”說起來,他也算替許氏解決了一個爬床的丫頭,到時候若有機會當面跟她討聲謝,那便有趣了。
被袁勝玄認為已經解決了的青霜,這會兒正被關在沈雲殊院子後頭的一間小屋裡。隔著窗子,還能聽見她的哭鬧聲,只是含含糊糊的,像是嘴裡被塞了什麼東西似的。
紫電挽了個小籃子走過來,對守在門口的五煉勉強笑笑:“到底姐妹一場,我來送些吃食。”
她原是心裡怨恨青霜的,可青霜去了一趟茶山,回來竟是落了這麼個下場,不免又讓她生了兔死狐悲之心,聽說過幾日就要送她回西北嫁人,到底忍不住過來了。
五煉卻搖了搖頭,伸手將她的籃子接過去:“東西我替你拿進去,人就不必見了。”看青霜那樣子,根本不像是肯認命的,若是讓紫電進去,再聽了什麼不該聽的話,到時候是連紫電一起處置呢還是不處置?
紫電這下真有點吃驚了:“這,青霜她是,她是做了什麼錯事?”按說自薦枕蓆固然是沒規矩,可是人都要送走了,竟連面都不讓見麼?
“這是少爺的吩咐。”五煉沉著臉道,沒有絲毫通融的意思,“紫電姑娘已盡了姐妹情份,也就夠了。”盡過了姐妹的情份,也該守著自己的身份了。
彷彿聽見了紫電的聲音,屋子裡頭傳來一陣拖動桌椅的聲音。紫電駭然地往窗戶裡看了看,雖然是什麼也看不到,但她腦海中仍是勾勒出了青霜被綁在椅子上,嘴裡塞著布團的模樣。
後退幾步,她在五煉嚴厲的目光下有些踉蹌地走了。青霜到底做了什麼?可是她能做什麼呢?一個毫無城府的人,心裡想的不過就是能得個姨娘的身份,怎的就,就到了這步田地?
是少爺不容青霜嗎?可,可從前他對她們兩個雖然不親近,卻也是和顏悅色的,從不苛求。如何去了一趟茶山就變了這副模樣?還是說,其實不容她們的,是大少奶奶?
五煉看著紫電走遠,才轉身進了屋子。
青霜果然是被捆在椅子上的,椅子被一條繩索又捆在房柱上,她便是再用力挪動也到不了門窗邊上;聽見五煉進來,就用怨恨的目光看著他。
五煉不為所動地看了她一眼,徑自進裡屋去了。其實青霜不過是掩人耳目的,那天進府的時候從車上抬下來的人不是她,而是如今這個躺在裡屋床上發熱,一隻手被鎖在床頭,身上還層層包著白布,彌漫開金創藥氣味的人——海鷹。
至今把青霜還留在府裡,沒有立刻灌了啞藥送去西北,不過就是為了給海鷹打個掩護,讓他在這裡養傷罷了。青霜,其實遠遠沒有她自己想的那麼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