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兆原本以為這樣乏味無趣的日子會這樣一直進行下去,卻沒想到有一天,單塵竟然搬到了他的身邊,還要幫他補習功課。
單塵說他是自願的,並沒有其他目的,但江兆怎麼可能相信。
他又不是第一天轉來的,為什麼單塵會突然對他産生了興趣?總不能是想起了他們小時候僅有的兩面之緣吧?
江兆一開始以為單塵和那些彙集在他身邊不學無術的小混混一樣是為了錢,事實卻並非如此。即便被刻意冷落、故意捉弄,單塵依然沒有遠離他。
不僅如此,自從單塵搬到他旁邊的位置後,來找單塵說話的同學都少了很多,甚至單塵與曾經的好友韓力也鬧得不歡而散。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江兆終於明白,他為什麼會覺得韓力眼熟了。
那一日他和單塵站在小平臺上時,迎面對上韓力憎惡的眼神。
緊接著下一刻,韓力又和周邊的同學有說有笑。那一瞬間熟悉的光景,竟與十多年前福利院的場景重疊在一起。
原來是他啊。
尤其從單塵那裡聽到韓力家生意失敗的事情後,江兆厭惡之餘,心中也悄然生出一股幸災樂禍的情緒。
還有什麼比看到曾經討厭的人過得不好更快樂的事情呢?更何況討厭的人曾經的好友一直圍著自己團團轉,自己儼然替代了韓力的位置,甚至更甚。
這件事讓江兆難得産生了一種愉悅感,可惜他的好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就收到了來自江家的資訊。
“你爺爺那麼疼你,他現在病痛纏身,你怎麼好意思留他一個人在醫院受苦?”江成慶義憤填膺道。
江兆卻冷笑一聲,並未作答。
他留在江家的意義就是代替江永和那個早逝的孫子,江成慶千方百計讓他留守江永和病床前,無非也是想讓他從江永和嘴裡套出那筆不可計數的遺産罷了。
畢竟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江老爺子疼愛他的大孫子,要說他沒有為大孫子留下什麼,那真是鬼都不信。
但現實有時候就是這般魔幻,江永和真的什麼都沒有留給江兆——除了幾張供著生活的卡,但和不可計數又差得太遠。
江成慶覺得肯定是江兆私吞了遺産,再沒江永和壓制的他做事更加毫無顧忌,直接把江兆鎖在房間內,威脅他不交出遺産就不放他出去。
“離了老爺子,你又算得了什麼?”江成慶當然知道江兆這些年以來是什麼狀態,惡狠狠道,“沒了我們一家,只怕你死哪兒都不會有人知道,竟然還貪心不足,想私吞我的家産?”
江兆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早已波瀾不驚,如果在平常,他還真就呆在屋裡不亂動了。
但他想起了單塵。
想起了無論如何都不會遠離他的單塵,想起了會滿大街找他的單塵,想起了承諾會永遠陪著他的單塵。
江兆有時候看著被他傷了心的單塵,總是會想,值得嗎?
如果他是單塵,那他一定會離這個叫做江兆的人遠遠的,他不理解單塵一心一意幫助他陪伴他是為了什麼,但他實在太渴望那份溫暖了。
那一夜江兆鼓足勇氣逃出了江家,斬斷了過去十多年來與世間的連線。他宛若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飛蛾撲火般奔向單塵,他把單塵當做世間僅存的依戀,可是單塵卻不這麼想。
單塵想讓他考個大學,想讓他有一個願意去奮鬥的目標,還想讓他多交些朋友。
這些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落在江兆那裡卻令他無聊透了,他不想讓單塵失望,好在他善於偽裝,至少在單塵面前能表現得滴水不漏。
與單塵的交往並沒有帶給江兆太多的安全感,那些戀人間的牽手、擁抱、接吻和□□,讓江兆在短暫地感受到單塵是獨屬於他的後,又會帶給他無盡的不切實際感。
單塵有家庭,有朋友,多一個江兆少一個江兆似乎也沒什麼區別,更讓江兆不安心的是,單塵從來沒向身邊人袒露他們的關系。
江兆偶爾冷靜時會對單塵的行為表示理解,但更多時候,他會無端的恐慌。
自己可有可無,而單塵又是那麼完美,那麼討人喜歡,會不會有一天,單塵也像箱子中那些好看的玩具一樣被人奪走,再也不會被他見到呢?
“你看,你把那些小玩意搗鼓得破破爛爛後,不再沒有人會偷你的東西嗎?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毀了單塵呢?這樣他就會永遠永遠和你在一起了。”腦海中一個邪惡的聲音蠱惑道,“口頭上的承諾又怎樣?那可是半點都不能相信的啊。”
不善的念頭一旦升起,就再難抑制下去了。
那種“毀了他”的想法從最初的偶爾出現,到後來,幾乎每時每刻都會在他的腦海中叫囂。
江兆知道自己的精神有問題,這麼多年下來,他本以為自己已經不治而愈了,卻不想和單塵交往後,那些被壓抑的情緒逐漸顯露出來,甚至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