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塵總覺得不太對勁。雪已經停了,原本粗糙的山崖表面也變得濕滑不堪,他幾乎是貼著地面往上爬,才勉強避免腳底打滑摔下去的慘狀出現。
饒是如此,單塵爬上斷崖的頂端也是廢了不少力氣。他的手被深埋在雪底的石子割到,密密麻麻留下了不少血口,又因天氣寒冷,很快又結成了血痂。
這無疑是非常疼痛的,單塵大可以等警察來了,在他們的陪伴下一起前往崖頂,或者他自己幹脆什麼都不要做,按照要求在家等警察的訊息。
單塵也說不上為什麼,他的直覺告訴他一定要跟來,又告訴他這個斷崖他是非上不可了,他也就照著自己的直覺去做了,連一分一秒都等不了。
他再也承受不了失去一次的滋味了。
斷崖雖高,但頂部的空間卻很小,盡頭還長了棵高大的歪脖子樹,粗壯的枝丫瘋狂向外延伸。
單塵扶著樹幹站定,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樹枝隱入漆黑的夜,高處的寒風更加刺骨凜冽,似乎要將這個單薄的身影推入深不見底的懸崖。
“江兆!”單塵放聲大喊。
他身上沒有帶任何的照明裝置,唯一的手機也因寒冷自動關機了,眼見又要無功而返,單塵不願就此放棄,他重新喘了幾口氣,站在崖頂喊:“我知道你就在這裡!你出來好不好?”
空曠的山谷中傳來經久不斷的回聲,單塵等了片刻,二話不說便朝著那棵歪脖子樹往上爬。
方才的大喊讓冷風抓著了空隙,狠命地往他的胸腔倒灌去。單塵除了胸口處有點兒疼痛一時半會兒還沒有別的不適,但才爬了一小段距離,他就止不住地瘋狂咳嗽起來。
這一咳可不得了,單塵只覺得五髒六腑都要被咳了出來。咳到後面他甚至雙臂都有些脫力,差點沒抓穩樹幹。
單塵不敢再鬆懈,黑暗中他匆忙亂抓,這才終於穩定了身形。
樹幹上的積雪被他的大動作一帶,立即撲簌撲簌往下落,本就不開明的視線被雪花一糊,就跟抓瞎沒什麼兩樣。
單塵不得不停下拂去臉上的雪花,他正要繼續往上爬時,突然聽到了一道冷淡的熟悉的聲音:
“你回去吧,別上來了。”
是江兆!
單塵剎那間抬起頭:“你果然在這裡,剛剛為什麼不說話?”
苦苦尋找一天的人終於出現在面前,單塵不知是高興多一點還是緊張多一點,他不等江兆回話,又繼續說:“你是在上面嗎?你下來好不好?”
江兆似乎嘆了口氣,他很久都沒再繼續說話,久到單塵懷疑自己方才是在幻聽時,江兆才沒頭沒尾地說:“今天的月亮真美啊。”
單塵的頭頂滿是縱橫交織樹枝,實在看不清今天的月亮是什麼樣子。
但他還是順著江兆的話說了下去:“是啊,很美。但我在這裡看不太清,等我上來,我們一起看好不好?”
“我想下去了。”江兆說。
單塵立即回:“好啊,你注意慢一點,這裡太黑了,小心刮到樹枝。”
江兆卻笑了下,問:“單塵,你為什麼要來找我呢?你不恨我嗎?不覺得我這人滿心腸都是壞水,離得越遠越好嗎?”
“你會後悔的,我也後悔了。”
樹頂忽地傳來一陣躁動,單塵一慌:“你到底要做什麼?”
江兆的聲音依舊平淡:“你當時就不應該接近我的,這樣的話,至少我還能毫無顧慮地跳下去。”
單塵的瞳孔驟然間放大了。
來不及多想,他幾乎是哀求著喊:“江兆!有什麼話我們可以慢慢說,你冷靜一下好不好?你就呆在那裡不要動,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單塵一邊說著一邊加快了爬動的速度,但不知是著急還是這棵歪脖子樹的問題,單塵一連打滑了好幾下,差點從樹上摔下去。
沒過多久,他終於透過層層交疊的枝丫,看到了江兆的身影。
江兆坐在一枝延伸出來的樹幹上,他雙腳懸空,再稍微挪動一點點距離,就能跌入那將近十層樓高的谷底。
單塵上來發出的動靜不可謂不大,只是江兆頭也不回,淡淡道:“你回去吧,你的未來沒有我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不瞭解我,我也對你隱瞞了很多……真的,我一直都是一個惡劣的人,我也覺得自己能改好,但結果如何,你也感受到了。”
“所以單塵,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