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但他是中午出去的,此刻已經是黃昏了。
“毌丘儉。”
曹叡往日草擬詔令都是叫他,才想起來毌丘儉已經被自己扔到東吳當刺史了。
他暗嘆一聲,“來人!”
一名頗為年輕的秘書郎垂首走了進來。
“去擬道旨:大將軍曹真退敵有功,進位大司馬,子孫各有恩賞。夏侯玄……”
他略思忖了,道:“與司馬師一同任羽林監,宿衛禁中。”
然後揮揮手讓秘書郎退下去擬紙。
此時還有自己的親信向寵在側,吩咐道:“去司馬府跟司馬懿說,他一個堂堂驃騎將軍別天天待在洛陽了,該回哪去回哪去吧。”
天色已晚,曹叡剛剛將幾道加封宗室和給老臣虛職的敕書下了,沒多久就見郭太後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燭火微弱,讓人看不清郭照的喜怒。
“陛下將鐘繇升做太傅,命司馬懿即刻回到荊襄。是不是太著急了。”
曹叡道:“朕當初砍了夏侯楙的頭的時候,也有許多人覺得朕太著急了。”
什麼角色就什麼嘴臉。
郭照點點頭,像一個嚴母教子般緩緩說道:“陛下說得有道理,只是還能做些什麼,才能挽回陛下的聲望。”
“我會把中護軍的位置一個給宗親,羽林監給士族。”曹叡說到此處一頓,緩緩道:“曹真將軍在西線就已經稱得上以一敵百,積威深重。找個時機,朕會善待自己人的。”
“我和先帝把你教的很好啊。”郭照走近一步,將幾只玉盞狠狠拂到了地上,玉器破碎的聲音伴著她的大怒頗為刺耳可怖。
“你知不知道他們背後有一個小朝廷,誰允許你殺曹休的?我當初把你從鄴城接回來的時候怎麼教的你?不要挑戰遠超自己威望實力的人,也不要挑戰明面法理上比自己高的人,即使是皇帝也不行!”
“若不是他此次在青徐真的快咽氣了。你以為他不敢打著勤王的名號宰了你換個新皇帝?”
“曹休有什麼不好對付的?憑他那些外強中幹的兒子?”曹叡反問道。
郭照冷笑一聲,“誰跟你說的?”
“你跟他都姓曹。他比你和其他宗室多吃了幾十年苦,多了血海裡幾十年拼出來的恩情,難道是你一個小皇帝就能比的了的?”
“我跟著先帝為了奪儲,走了十幾年……”
“是啊,那時候我什麼也不是。”曹叡打斷他,“你跟曹丕鶼鰈情深的時候,我作為一個廢棄的嬪妃之子夾縫生存,我也學到了一點東西。”
此時曹叡緩緩站了起來,他的眼睛生得極好看,恍惚間能讓郭照想起年輕時的甄宓。
曹叡猛地將藏在禦座之下一把無鞘的劍拔了出來,正對著郭照就要劈下去。
就是不要錯過任何一個機會。
郭照大驚失色,連後退了幾步,旁邊兩名太監反應過來天子要殺太後,趕緊上去將兩人隔開。曹叡無法按耐隱忍多年的殺心,刀刀劈得狠戾,在白刃反射的模糊的光了裡,他聽到了刀嵌入到了血肉裡的聲音。
等他恢複理智之時,才看清空手接下自己破空白刃的是誰。
韋真低下頭,看到自己鮮血肆溢的雙手。
郭照悽厲地喊了一聲:“兒啊!”
然後不顧一切的上前捧起她的雙手,命人趕緊去叫太醫。
而剛剛提著刀的,通身狠戾的曹叡,此時松開了手,呆呆地立在原地。
看著手上和身上沾滿血的她,不由低下了頭,不敢再看她,也不敢再往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