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聞寒洲煩躁了一路,開門見山道:“去祖父家,就現在。”
這是聞景這輩子開過的最快的一次車,路上的雨越下越大,哪怕開著雨刷器,也幾乎看不清前方的路,可他還是在不到一個小時內就把車停到了聞灼庭的別墅門口。
在車停下來的瞬間,聞寒洲直接推門而下,巴黎的雨水連成了大片大片的雨幕,可他一點也不在乎自己被淋濕,他大步走進了院門,穿過前院,神色冰冷,推開匆忙從屋內出來,給他遞傘的管家,直接踏進屋內,甚至連鞋都沒換。
聞寒洲滿身都是雨水,頭發也被雨水淋濕,可他並沒管那麼多,看著客廳沙發上坐著的,白發蒼蒼的老人,直截了當地問:“他在哪?”
聞灼庭正在品著面前的熱茶,他似乎並不意外本應該在中國的聞寒洲會出現在這裡,答非所問道:“寒洲,瞧瞧你,身上都濕透了,先去換身衣服吧,不要感冒。”
“我問,他在哪。”聞寒洲絲毫不理會想要為他脫去那件濕大衣的傭人,聲音冰冷,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他的話。
“他走了。”
聞灼庭看他實在固執,幹脆告訴他實話,他的語氣很平靜:“他選擇離開你,所以我把他送走了。”
聞寒洲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失控,他朝著聞灼庭大吼:“那他媽是我的人!你把他送到哪裡去了?!我要去找他!”
這是他活了三十多年來,第一次有情緒如此激烈的時候,那些壓抑在心底的煩悶與難過徹底爆發,嚇到了剛剛進門的聞景,他頭一次見到自己的哥哥這樣,還是在他們的祖父面前,於是快步走過去,攔住了雙眸通紅的聞寒洲,“哥!哥你先冷靜一下!有話好好說,我們——”
砰!
茶幾上那冒著熱氣的陶瓷茶壺被打翻在地,滾燙的茶水在無數陶瓷碎片中傾瀉而出,暗色的茶水在地面上翻滾著,彌漫蒸騰出陣陣熱氣,與此同時,屋外的雷聲轟然響起,聲音交織重疊,連同那壺被打翻在地的熱茶,也像是砸在地上的雨點,慢慢彙聚成一條蜿蜒的河流,在地面上緩緩流淌。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聞寒洲的舉動嚇到了,印象中,這位向來沉穩冷靜的大少爺是第一次發這麼大的脾氣,甚至在聞灼庭面前直接摔碎了他的茶壺,聞景連連後退幾步,他轉身望向聞寒洲,錯愕地發現,平日裡那個清高淡漠的哥哥,此刻居然紅了眼眶。
自他有記憶開始,從小到大,他都沒見聞寒洲這樣過,哪怕被打的時候,他都咬著牙關,不會求饒,也不會哀嚎,可是現在,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居然就這樣紅了眼睛,他的雙手在身側顫抖著,其中一隻手被陶瓷碎片劃傷,鮮血順著手背滴落而下,就如同他眼底的顏色一樣豔麗。
聞灼庭是最淡定的那個,從頭到尾,他連姿勢都沒變過,靜靜地看著與自己有幾分相像的孫子,淡淡地開口:“那是他自己的選擇,他想要離開你,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我不信。”聞寒洲開了口,他的聲音極啞,有幾分顫抖:“你告訴我他在哪,我要他親口告訴我,告訴他想要離開我,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會去找他,直到找到他為止。”
他才不會相信時骨會想要離開他,時骨那麼愛他,如果不是聞灼庭逼迫他,對他說了什麼,他又怎麼會走的這麼匆忙,又怎麼會把所有東西都留在巴黎,連他最喜歡的粥粥都沒有帶走。
“聞寒洲,別自欺欺人了,你找不到他的。”
聞灼庭攤開手,用悲憫的目光看著他,“他已經離開你了,你也盡早學會放手吧,只不過很可惜,就算你不放手,他也已經不在你的身邊了。”
他的話就像是一把利劍,深深地刺進了聞寒洲的心髒,也是在這個瞬間,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守護了這麼久的東西,好像還是失去了。
可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就像一場夢,他甚至都來不及反應,時骨就已經離開了自己。
最無力的是,哪怕他知道了真相,知道是誰讓時骨離開自己,卻依然無法與之抗衡,甚至連時骨去了哪裡都不得而知。
有人切斷了他與他愛人之間最親密的聯系,就好像將他殺死一般,讓他痛不欲生,幾近死亡。
嘴唇上突然泛起一點鹹,聞寒洲痛到幾乎無法呼吸,他再也掩蓋不住自己的情緒,掩面哭泣,無聲地將自己所有的崩潰與痛苦全部傾瀉出來。
他弄丟了時骨,弄丟了這個世界上他最愛的人。
時骨再也不會出現在他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