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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瑞士
聖誕節過去以後,接著迎來的就是一年一度的元旦節。
在浪漫之都巴黎,大家對這種重大節日的重視程度向來很高,每年都會弄出不同的新花樣,但時骨從來沒在這裡跨過年,原因無他,前幾次的聖誕節和跨年都正好趕上學校放假,而只要學校放了假,時殊婷就必須要讓他回國,不給他一點自己在外的機會。
今年的時骨不用顧忌這些了,但因為在聖誕節當天發生了被綁架的事,哪怕他的情緒有所好轉,卻還是無法做到完全忘記這件事,偶爾晚上還是會做噩夢,在聞寒洲的懷裡痛苦地低聲哭泣,再次醒來時,就像是虛脫了一樣,滿身汗水,從上到下失了力氣。
跨年夜的前四天,時骨窩在客廳的沙發上陪粥粥玩,聞寒洲則在一旁處理工作,因為綁架的事,聞寒洲自聖誕節假期後就沒有去上過班,向研究所裡請了一段時間的假,直到元旦結束後才會複工,所以就把應該處理的工作搬到了家裡來弄,連問診也成了線上交流。
晚上九點鐘,聞寒洲接待完今天的最後一個患者,關掉筆電,他摘掉眼鏡,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難得地有了放鬆的時刻,挺拔的身體鬆懈下來,靠進了沙發裡。
時骨正抱著粥粥餵它吃貓條,看到聞寒洲工作結束了,他偏過頭,“怎麼有人和你約了這麼晚的時間啊,聞教授,你這算不算是加班?”
“對方是政府官員,白天比較忙,晚上有應酬,他找珍妮弗約了好幾次,但我最近不會去辦公室,最後沒有辦法,只能選擇晚上八點半和他線上交談。”
畢竟是同樣有身份和社會地位的人,聞寒洲也不好讓他等到元旦以後,便只能犧牲一點自己的晚間時間,用來接待這位患者。
時骨側耳傾聽他的話,漂亮的臉上多了幾分猶豫,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將接下來的話說出口,而最後他還是說了:“聞教授,其實你不用這樣的,我現在已經沒有那麼難受了,你可以正常去上班,天天圍著一個人轉的話,時間久了,也會感覺膩味。”
其實聞寒洲這幾天對他們之間的相處距離把控得很好,不會每天都跟在時骨身邊,和平常無異,白天就在書房裡處理工作,或是去健身房鍛煉,只是在時骨需要的時候出現在他的面前,但盡管如此,時骨還是對此有些惶恐,不再像是以前那樣,心安理得地享受聞寒洲的照顧和對他的縱容。
每一次,當他想要找回從前那樣的感覺時,雙胞胎弟弟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就會出現在時骨面前,陰鬱地質問他,為什麼他能擁有別人的關愛,為什麼他可以活到二十歲,來到巴黎讀書,並在這裡找到可以值得他託付一輩子的人,而自己卻只能在那個小小的房間裡永遠徘徊,被尖銳的匕首刺進胸膛,再也無法擁有光明燦爛的人生。
“時骨,我是心理醫生,你也是我的患者,所以我現在也算是在上班,並不止是單純地圍著你轉。”
聞寒洲淡淡地回答完,站起身,去廚房裡接了一杯水,再次回來時,他一手端著水杯,另一隻手中躺著兩顆藥片,“帕羅西汀和奧氮平,前者治療你的抑鬱情緒,能幫助你的情緒平穩,後者可以讓你減少幻想的症狀,直到慢慢好轉。”
在知曉時骨真實的病症以後,聞寒洲終於可以對症下藥,他曾見過不少患有ptsd的患者,但是軀體化發作的時候,能比時骨症狀還嚴重的並不多,所幸現在時骨並沒有出現失眠的症狀,倒是經常做噩夢,藥物的副作用讓他變得嗜睡,他的睡眠時間比從前長了不少,聞寒洲有考慮給他用一些鎮靜藥物,來緩解他做噩夢的情況,但這些精神類藥物畢竟不是什麼好東西,吃多了對身體也沒有好處,所以他還是打算再觀察一段時間,如果時骨做噩夢的情況沒有好轉,再給他用藥改善情況。
聞寒洲是時骨的專業課教授,也是他的心理醫生,更是他的愛人,所以無論他配什麼藥,時骨都不會過問,只管吃,現在也是如此,他聽話地接過他手心裡的藥片,就著溫水一飲而下,看上去就像一隻乖順且毫無攻擊性的小兔子,讓人心生憐愛。
“馬上就要跨年了。”時骨陷進柔軟的沙發裡,抱緊了懷中毛絨絨的粥粥,“可惜了,我現在手裡沒什麼錢,不然我一定會給你補上一份禮物,給你買最好的,最貴的。”
要送給他的聖誕節禮物因為綁架的事被時骨弄丟,雖然聞寒洲已經安慰過他,但時骨還是對此事耿耿於懷,聞寒洲給過他那麼多,他從頭到尾一樣東西也沒回報過,好不容易有了機會,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換成誰,誰都會不高興。
聞寒洲輕輕地揚了揚嘴角,沒有回答時骨的話。
見他不理自己,時骨撇了撇嘴,繼續靠在沙發上刷影片,不知是不是因為節假日的緣故,影片軟體給他推送的全部都是世界各地的美麗風景,連刷了四五個影片都是這樣,不是冬季的北海道就是南半球火熱的盛夏。
偏偏這時聞寒洲的目光瞟了過來,他平時從不窺屏,很尊重時骨的隱私,但是在他無意間看到時骨的影片軟體裡刷的全是旅行影片以後,輕輕地問了一句:“想去旅行了?”
“沒有。”時骨嘟囔了一句:“這破軟體非推給我的,我自己可沒這麼想。”
“時骨,關於這件事,比起否定的答案,我還是更想從你口中聽到肯定的回答。”聞寒洲的嗓音有些低沉,很溫和:“所以,你就是真的這麼想,也沒有任何關系。”
時骨的心髒在聞寒洲溫柔的話語中沉溺下去,他放下手機,哪怕腦中又浮現出時鬱的臉,可他還是壓制住了自己的不適,湊過去,輕輕地吻了吻聞寒洲的嘴唇。
“聞寒洲,帶我去瑞士吧。”
時骨與他鼻尖相抵,柔軟的發絲蹭過聞寒洲的脖頸,“我們去看冬天的阿爾卑斯山,去看採爾馬特的藍調之夜,還可以去滑雪。”
雖然時骨在歐洲留學,可他並沒有走過許多個歐陸國家,挪威算一個,英國算一個,剩下的國家,他都還沒有去過。
因為時殊婷和梁輝不會給他多餘的錢讓他去旅遊,他去挪威的錢還是從日常多出來的生活費中攢下來的,如果他和時殊婷說自己要去挪威,那時殊婷一定會劈頭蓋臉地把他一頓罵,質問他為什麼又亂花錢。
他記得在他剛搬進梁家的那年暑假,他的朋友們找他去周邊的沿海小鎮玩一圈,時骨手裡沒什麼錢,就在猶豫過後找到時殊婷,好言好語,企圖讓她能給自己一點旅遊經費,但最終換來的卻只有時殊婷的甩在自己臉上的巴掌,和她尖銳的怒罵聲。
“還想出去玩?你期末考試在班級裡才排了第六!你還有臉出去玩?!老老實實在家裡待著,敢往外跑我他媽就打死你!”
但在聞寒洲面前,他什麼也不用做,也不用大費周章地鋪墊那些諂媚討好般的話語,他只需要說自己想去哪裡,想要什麼,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月亮,聞寒洲也會盡自己所能,為他得到所有他想要的東西。
“好。”
聞寒洲沒問他為什麼想去瑞士,也沒問他別的,只是沉沉地回答了一個好字,“那我們就去瑞士,接下來的事情,我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