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道:“您點的是芭蕾舞劇《胡桃夾子》組曲,我們樂團可供演奏九首。正是剛才,已經演奏完畢了。”
偏偏是《胡桃夾子》——窗外夜色濃鬱,憂鬱氣氛遲來地染上俞平蒼白的臉龐。
侍者鞠了躬即走,麻霆君笑道:“這家法餐是顏青推薦給我的,難怪稀奇古怪的花樣多。剛才都聽故事去了,要不要叫他們再來一首?”
每年生日必然伴隨《胡桃夾子》上演,有時是莫斯科來的舞團,有時是巴黎,既然樂章奏過了,無論什麼生日都度過了,俞平快麻霆君一步,把鈴抽走,道:“也沒什麼好聽的,不如去外面散步。”
麻霆君道:“不吃蛋糕了?”
“有什麼好吃的?”俞平低聲笑道,“當誰都和你一樣,餓狗舔盤子。”
麻霆君“哼”一聲,裡頭笑的意味更多,拍起賬單下樓結賬。翻錢夾時才發現自己現錢帶得不夠,也沒有外幣,便簽了張支票。
門口侍者中有一位胸口別金屬胸針的,若是夫妻或是戀人出門,便從花筒裡抓一把鮮花,剪了水淋淋的根,包成一束送客。就餐賓客大多成雙結對,此時已晚,幾只花桶盡所剩無幾。
俞平看了暗自覺得好笑,難怪是顏青推薦的餐廳,要說麻霆君心思不複雜,只怕顏青更加簡單;
偏偏他一直看人家分花,那人也注意到他,一桶一桶不同品類的展示過去,底下悄悄比著手勢交流;俞平選定了,那人再向俞平眨眨眼睛,提前預備起來。
這邊奶油蛋糕打包了出來,裝在紙盒裡,重新贈了蠟燭,由麻霆君提著。俞平戳了戳他:“顏少爺有沒有和你提起,帶什麼人來這裡吃飯最劃算?”
麻霆君荒唐道:“朋友麼,自然什麼地方都可以去。”
想來他必然心知肚明,俞平心裡再不屑,最終也只笑了笑。
經過門口,俞平故意快步上前,挽著麻霆君的胳膊,如願以償得到了一束洋桔梗,花朵開得擠在一起,實在爛漫。出門後立刻翻臉不認人,把麻霆君撇在一旁。
麻霆君數落道:“看看,還等什麼豪門,得了束花,立刻把我甩脫了。”
俞平抱著花笑得東倒西歪,賴皮道:“人家有心送我友誼之花,五爺沒有心!”
麻霆君再靠過來,往卷花的彩紙裡一瞧,立刻道:“只送一束小草花,我們的友誼這麼掉分量!”
“草花怎麼了?我不過是一介草民。”俞平走出幾步,又大聲宣傳道,“我想起來,是我們五爺最尊貴了!年方二一,英俊瀟灑,更是樞城未來的銀行行長,多不簡單!”
麻霆君來捂他的嘴,兩人嬉笑著扭打在一起,都是做玩笑樣子,歪歪斜斜幾步後重新走在一起。
麻霆君道:“要買就買束好的,為我們的友情升個價。”
“花店夜裡打烊,去哪裡買?”俞平笑道,“這是洋桔梗。我以前一去香島就是半年,每星期都喜歡買。”
“在香島買花做什麼?”
“沒人陪我,總要有束花吧。”
麻霆君不自然挑了眉,沒說什麼,繼續與俞平散步。出了餐廳還是傍晚,江邊時不時見到白鳥撲扇翅膀掠過,等白鳥的羽翼染上橘黃,夜升起來了。堤岸上隔幾步豎一盞路燈。
不想麻霆君沉醉在夜色,俞平靠在他身上,道:“五爺還想和我走到什麼時候?”
麻霆君醒悟過來,道:“我的車停在法餐廳邊上,不如你在原地等著我,我把車開過來。”
俞平還真老實坐在長椅上。
少時有報童看他落單,捱了過來:“先生,買一份報紙!”
報童便是急於賣掉最後一張報,慌不擇路了,俞平看著就是身無分文的,居然也能被盯上。他朝報童一攤手,報童卻道:“不要緊的,你先拿一份看著。一會你家少爺來了,能幫我討點小費就好了。”
俞平道:“你怎麼知道?”
報童笑道:“先生,我在西餐社門口就看見你了!”
俞平躲不過,只好道:“還剩下什麼報紙?”
報童把斜挎包提在身前,翻找起來,正規一些的報紙早賣光了,唯獨剩三份得鵲報。得鵲報師從香島小報,內容以樞城不堪入目的娛樂新聞為主。
俞平真在香島住過,對香島小報從來沒留下什麼好印象;此時也是無聊,好奇一眼,頭版標題是“談行一步難行,剪綵告病缺席。”;這人晚上分明來買法餐吃,叫俞平表情更加難看起來。
報童看他不樂意,又道:“我這裡存著幾張得鵲報今年開年的報紙,價格稍微貴一些,內容保證有趣。”
可惜遲遲不見麻霆君開車來,俞平心裡一萬個不想相信,只能與他消磨時間。報童把開年報攤開與他:
“樞城美人榜單年終排名……第一位,談憑玉。”
短短幾行字看得俞平黑了臉,道:“誰排的榜,這麼無趣?”
報童嚴肅道:“這張榜確實弄虛作假,據說花錢就能上。但是談家近年多麼低調,必然是不屑一顧的,偏偏讓談憑玉奪了魁,你說他有多美麗?”
俞平道:“談憑玉從未公開露面過,誰知道是不是醜陋無比。報社想討好也不認清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