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嶼悠悠地洗好澡,坐在床鋪前擦腦袋,隔著蚊帳看見劉雪杉的腦袋低得快貼上面前的課本,也不知有沒有看進去。
他有一茬沒一茬地和劉雪杉聊幾句,劉雪杉打不起精神,只拿單字回他。
“小杉,這周eddy老師說會帶他一個朋友過來,說是英國人,說的是標準的倫敦腔。你上次不是好奇英音來著嗎?”
“嗯…”
eddy估計是陸嶼請的第十個外教老師了,他學的專業就是英語教育,因此授課更專業,劉雪杉託他的福英語口語又成功登上一個臺階。
“他還給了我兩張《紅與黑》的話劇,是他朋友的,要在保利公演三天,去嗎?”
劉雪杉悶悶的聲音傳出來,“你不是要和校花出去玩嗎?”
“噢… …誰跟你說我要和校花出去的?”
劉雪杉憋了兩天終於找到出口,他岔岔地抬起頭來,“我都看到你的簡訊了。她不是約你出去嗎?你們昨天聊了一晚上難道不是嗎?”
沒曾想他正好對上陸嶼那雙明亮異常的雙眼,他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劉雪杉瞬間氣癟下來,心虛地低下腦袋。
“你怎麼知道的?”
“你怎麼知道她約我?你又怎麼知道我和她聊了整個晚上?”
陸嶼人生中難得咄咄逼人,劉雪杉結巴,“你—難、難道不是嗎?”。
“今天晚自習的時候,你一直在看我,對不對?”
陸嶼說著,甚至走到劉雪杉床邊坐下,劉雪杉極不自在地朝裡挪了挪。
陸嶼話峰一轉,“昨天晚上啊,我其實收到的是好多他小時候的照片,他小時候真的太可愛了,像個小團子似的可愛。喏,你要不要也看看?”
說著他翻出手機,興致勃勃地給他找照片。
劉雪杉看他開心的模樣,以為他說的是校花,醋壇子早打翻八百壇了,撅起嘴道,“我才沒興趣呢。她小時候肯定是個胖子醜八怪。”
陸嶼一笑,“你說說,他忽然變得這麼別扭,是不是因為太喜歡我了?”說著,他將手機螢幕舉到了劉雪杉面前。
“可是,我還是覺得他好可愛。”
劉雪杉泛著一肚子的酸氣,正想再接著打擊他幾句,豈料看到手機螢幕的時候徹底卡殼。
那是他的百日照照片,胖頭胖腦的小雪杉坐在黃綢布做的圍椅上,傻愣愣地歪著腦袋看向鏡頭,身上穿著一身大紅綢的肚兜,底下什麼也沒穿露出一點小米粒。
他的臉在一瞬間就轟地一聲被炸得通紅,“這、照片是誰給你的!是不是韓默!你不是和校花聊天,你是在問韓默要照片,他都給了你什麼!”說著作勢伸手要去奪手機,卻被陸嶼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的目光再次對上陸嶼笑意盎然的雙目,陸嶼揹著光,卻依然能見他眼神裡閃耀著光芒。
“劉雪杉,你是不是喜歡我?”
正巧熄燈鈴聲大作,與此同時拉了閘,所有的燈一下子都滅了。惟有手機螢幕的光能照見劉雪杉泛紅的臉。
劉雪杉只覺眼前一黑,陸嶼關上了手機。
隨後,一個溫柔的吻輕輕落在他的唇上,小心翼翼地,如同羽毛輕輕飄落。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感覺到發稍末沾染的濕意和薄荷牙膏的氣味,還有他覆在自己臉上的手,在微微地顫動。
半晌,響起陸嶼帶著笑意的聲音,“我今天拒絕她了,因為我告訴他,我喜歡的是劉雪杉。”
一聲清脆的咔嗒關門聲,長夢就此戛然而止,陸嶼從夢中醒來,舊夢沉沉過於深遠,他一時不知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