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陸嶼和陸正雅住在了主屋旁邊的別館,是一棟新建的兩層樓的小別墅。
別館靠近馬路,和馬路之間有一道寬闊的灌木隔離帶,馬路對面是國企單位的大院。
陸嶼是過完年回國內的,s城位於南部,早已春暖花開。
那時的春日,北方依舊會有猛烈的沙塵暴。由北而來吹至最南端,塵暴天氣時天空會泛著淡淡的黃,路面鋪著一層細細的沙,連街邊停著的車輛都不可避免。
連門窗都不能開,否則不消半個小時,屋子裡會被鋪上一層細沙。
陸嶼的房間在陸宅別館的二樓,對著的是側門,有著獨立的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陽臺外側圍起典雅的白色雕花欄杆,在那個經濟剛剛好轉的年代,是極為奢侈罕見的裝飾,只有非常富裕的家庭才用得起。
他站在欄杆前,看著外頭的昏黃灰霾背景下的世界。
這世界看起來既髒亂又瞭然無趣,他心裡只覺無聊,且無趣。
門前有一條小路,往來不過兩車道,車流量也不大,偶爾有幾輛車飛馳而過,揚起一層塵沙。
另一頭的國企大院裡,有一群孩童嬉笑打鬧的身影,他們在院裡的平地上摸爬滾打,又在花叢裡你追我鬧,或者追著院子裡養的雞鴨四處跑,蹭得一身上下全是灰黃的泥。
那大院的一個角落裡還有一小塊菜地,在那嶄新的大院裡相當突兀。
他轉身走進屋子將陽臺門鎖起,雙層玻璃做的推拉門隔音效果特別好,外頭吵鬧的聲音幾乎是瞬間便消失了。
他轉去的小學是s大的附屬小學,半私立性質,是當地最好的小學之一,離陸家大宅距離不遠。走過去也不過十來分鐘,所以他拒絕了福伯讓司機送他去上學的提議。
只是剛踏出陸家的正門,陸嶼便有些後悔。
他實在是不喜歡這裡的一切,他一直就是個喜愛安靜、整潔的小孩,甚至是有點神經質。
而這裡車水馬龍熱鬧到了極點,那時的s市還沒有禁摩,摩托車呼嘯著在大馬路上到處亂竄,道路上也因此擁堵不堪。
此起彼伏的鳴笛、摩托車馬達的加速聲還有行人的怒罵聲,交織在一起,無一不沖擊著陸嶼的聽覺神經,短短的十分鐘路程裡炸得他的耳膜轟轟作響,對他而言如同酷刑般的折磨。
他原以為到教室後會好一些。
他在a國唸的是極好的私立男校,幾乎所有人從小被灌輸著紳士教育,校服是領結西裝,所有人都穿得整潔得體,一個個都像小大人似的,行為舉止優雅,哪怕在家晚上睡覺還尿床,到學校後行為舉止都像個高雅的公爵。
可當他一腳邁進四年級2班的大門時,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同齡人像猴子似的上躥下跳,鬧鬧哄哄的吵成一片。這堪比大賣場的地方,居然是教室。那一瞬間他都要把腳縮回去了。
班主任在他身後輕輕一推,將他推進教室裡,那四十多歲出頭的女老師幾乎是吼著讓四周安靜下來。那沸水煮鍋一般嘈雜的教室,在老師一聲“安靜啦,有新同學來了!”的喊聲中,如同瞬間被熄火,煮鍋平靜下來。
安靜不到幾秒鐘,底下又響起竊竊私語。
“哇,你看這人,他真好看!”
“真的誒,他是中國人吧?”
“嗯嗯,有點像外國人啊,你們見過吧,華僑區那邊可多了,我媽帶我去世界之窗的時候我見過呢!”
那個年紀的小孩,還不大理解什麼是混血的概念,只覺得這新來的同學出奇得好看,長得就像是電視裡出來的外國小孩兒,
老師讓陸嶼自我介紹,看著同學們期待的表情,他幹巴巴且生硬地從嘴裡蹦出來三句話,“大家好,我叫陸嶼,謝謝。”緊接著他環視一遍全班,緊緊地閉上嘴。
正當有些冷場時,門外忽地探出一個毛絨絨的腦袋,晃動幾下,吸引全班的注意力,老師的臉瞬間就黑成鍋底,恨鐵不成鋼地說,“劉雪杉,你又遲到!”
高嶼看過去,門口站一個瘦弱得有些營養不良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