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江其琛點了點頭,陸鳴道:“所以這不是夢。”
“也是,在夢裡,你可不給我這般好臉色。”江其琛似是有些貪婪的感受著陸鳴手心裡傳來的涼意,雖然冷,但很真實:“我方才見你手裡好像拿了什麼,是給我的嗎?”
陸鳴這才想起掉在地上的紅梅,趕忙跑去撿了起來。屋子裡暖和,先前落在花瓣上的雪花沒一會兒就化成了水,滴滴晶瑩剔透的黏在火紅的花葉上,欲墜不墜宛若水晶。
陸鳴把幾枝梅花插進桌上的琉璃瓶中,輕聲道:“我經過園子見紅梅開的正好,便折了幾枝。”淡淡的幽香似有若無的在房中飄蕩,陸鳴將梅花放在江其琛床前的小幾上:“喜歡嗎?”
“喜歡。”江其琛目中帶笑:“你給的,都喜歡。”
陸鳴聞言,唇角不可抑制的上揚起來。他從桌邊拿過一方小瓷盒,回到床邊坐下:“手給我。”
江其琛聽話的把手遞給陸鳴,陸鳴輕柔的捲起他的袖口,只見江其琛細長的手臂上橫著一道好深的口子。
陸鳴將瓷盒開啟,沾了點藥膏,輕輕柔柔的抹在江其琛手臂上。他神情專注,歉疚道:“腳上和手臂上的傷口太深了,我真是……作何要摔酒壇子。”
江其琛反手按在陸鳴手腕上:“不怪你,不許自責。”
陸鳴深深的看了江其琛一眼,沒有應聲,卻微微動了動手,示意江其琛放開他。
江其琛瞭然的鬆了手,卻忽然覺得方才手下的觸感不對。與陸鳴重逢以來,他手腕上總是帶著個白玉護腕,每每拉他手腕總覺得冰冷冷、硬邦邦的。可剛才……
江其琛順著陸鳴寬大的袖口往裡看,隱約瞥見幾抹浮光,他心頭一緊,再次拉過陸鳴的手腕。拂開袖口,一圈又一圈纏在陸鳴腕上的銀鏈映入眼簾。
“你……”江其琛啞然,不可置信的盯著正忽閃著銀光的鏈子。
這銀鏈是請命符所化,實為聖物。若無內功傍身,絕不可能會發光。
“你為何……”
陸鳴的身子有片刻的僵硬,但很快便放鬆下來,他坦然的迎上江其琛驚疑不定的目光,淡聲道:“我本不想瞞你,今日被你瞧見也好。”
說著,他抽回手,寬大的袖口再次將銀鏈擋住。陸鳴收了瓷盒,從床上站起身,側對著江其琛,沉言道:“我練了陰煞邪功。”
從江其琛的角度看過去,陸鳴面容沉靜,往日裡那張總是浸著寒霜的臉,如今沒有半點冷意,卻是毫無波瀾,平靜的猶如一灘死水。
恐怕只有陸鳴自己清楚,他心裡那些如火舌般瘋狂滋長的惶恐有多灼人。袖子裡,他的手指全都攪在一處,指尖已然泛白。他不敢去看江其琛的表情,時隔五年,他依舊害怕從江其琛的眼中看到半點嫌惡,哪怕江其琛從來沒那樣想過他。
他甘願加入金蓮教,甘願修煉陰煞邪功,甘願與邪魔外道為伍。這些,陸鳴都無可辯駁。他原本便不打算欺瞞江其琛,他們之間的關系早就如履薄冰,不過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開口。如今,就這麼被他發現也好,省的他日思夜想不知如何坦白。
但越是這般突如其來,陸鳴心裡就越是不安。江其琛何其仇視金蓮教,何其厭惡魔教中人,還有這身為世人不齒的邪功。江其琛還能像往常一般待他,接納他麼?
不過一夜之間,陸鳴的心性又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這一次,他不再如五年前那般藏著掖著。從前,他總是在底下仰視江其琛。但現在不同,他們已經兩清,他被擺在與江其琛同等的位置上。
感情一旦平等,人就變得理直氣壯起來。大不了就一拍兩散,反正也不是沒散過。
江其琛往床邊探出身子,幾乎咬牙切齒道:“你說什麼?”
陸鳴深吸一口氣,不帶半分情緒的重複道:“我說我練了陰煞邪功。”
江其琛目中一痛,緊緊凝著陸鳴的側臉,希望能從那張臉上找到哪怕半分鬧著玩的神色:“周身筋脈俱斷,你如何能練陰煞邪功?”
周身筋脈俱斷……
這幾個字一下把陸鳴拉到那充滿血色的慘烈中,他渾身不可抑制的輕顫一下,平靜無波的臉上終於有了裂口。他垂下眼睫,嘴角浸上苦澀:“當年玄風不也是被蕭宗主廢去武功,斷了筋脈麼?他既然練得,自然有方法教我。”
“不可能!”江其琛目眥欲裂的瞪著陸鳴:“陰煞邪功每月初一、十五必遭反噬,你與我朝夕相對那麼多天,從未有過異樣!你在騙我!”
“我沒有騙你。”陸鳴淡聲道:“你忘了我身上有無量法印麼?”
江其琛頓了頓,顫聲道:“你知道了?”
“嗯,尊主告訴我的。”說著,陸鳴伸出手,輕輕撫過自己的右肩:“大乘功法與陰煞邪功同出一脈,我血脈中的無量法印可以替我撫平邪功反噬。”
陸鳴微一抬掌,淩冽的掌風從江其琛身前擦過,將放在小幾上的那方琉璃瓶擊落,只聽一聲脆響,幾枝紅梅被主人毫不留情的揮在地上,掉落幾朵殷紅的花瓣,像血似的。
“如此,你該相信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哼哼,鹿鹿才不會那麼弱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