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聲一直沒做聲,僅是高傲地逼視。
她的個頭明明比魁梧的胡迪矮上不少,偏偏像是居高臨下。
胡迪十分緊張,更有種自慚形穢的窘迫。
好像人生最落魄的時候遇上了夢中情人那種窘迫。
雙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擺,忍不住揉了揉其實沒有的眼屎,下意識理了理不算亂的頭髮,喉結上下動了幾動,終於憋住了,結巴道:“張頭滷不在這,要往那邊走。”
當初風沙帶齊蟬泛舟荷湖之前,特意讓繪聲去買了點滷菜和米酒。
繪聲也就記得這間鋪名,於是以買此滷為藉口,把這小子騙出來。
現在自然不會接話,脆聲道:“你不是幫主嗎?怎麼幹上跑堂了?”
胡迪身體劇顫一下,雙拳捏緊又鬆開,遲疑少許,反問道:“去年,跟小姐在一起的那位少爺,到底跟齊大小姐什麼關係?”
繪聲哼道:“跟你有什麼關係?”有些不耐煩道:“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胡迪斜眼偷看她一眼,見她薄嗔帶怒,竟是又嬌又媚,一聲嬌哼更是顫人心絃,本來提起的戒備竟是瞬間告破,實在聚不起來,硬是鬆懈下來。
勉強定神,嘆了口氣道:“看錯了人,信錯了人,一步錯,步步錯,否則怎會落到如此境地。有家難回,有恨難血,有仇難報,親人難救……”
話語至此,眼眶通紅,語噎難言。
繪聲頓時來了精神,湊近俏臉,好奇道:“怎麼個難法,你跟我說說唄!”
胡迪又偷瞄她一眼,見她如花的嬌顏,嫵媚地迫近,嚇得連呼吸都屏住了,深怕他粗魯的氣息玷汙了這天仙般的可人,往後拉開些距離,方才鄭重神情,又問一遍。
“去年跟小姐同去好吃坊的那位少爺,到底跟齊大小姐什麼關係?”
他見繪聲似有不悅之色浮上俏臉,忙解釋道:“這件事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還望小姐一定如實告知。”
繪聲當然不會實話實說,想了想道:“江城相比當年變化很大,正好宴會碰上她,於是請她當個嚮導。”
胡迪鬆了口氣,原來是跟齊大小姐萍水相逢啊!那就好說了。
開始咬牙切齒,一陣控訴。
近來波譎雲詭,種種傳言很多,各種小道訊息更多,令人恐慌。
於是他把全部的積蓄都換成了一兩一個的金錠,方便隨時跑路。
如今江城水陸斷絕,江城會嚴厲封鎖。
他這個小幫會連地頭都沒混明白,當然沒有出城的路子,急得似熱鍋上的螞蟻。
一陣亂撞之後,總算打聽到一些江湖傳聞,齊大小姐有門路。
未免夜長夢多,更怕事發突然,他親自上門相求齊大小姐予以儲存,待到變天,可以立時運走。不光運錢,還想運人,所以他許了極高的好處費。
足足一成呢!!!
結果一直光聽打雷,不見下雨,江城好好的,根本沒出什麼事。
此時年節將過,城內物價飛漲,幫會開銷日大。
他實在撐不住了,覺得一次取一點太麻煩,想把錢全部取出來。
之後的事,之後再說。
結果齊大小姐當場翻臉,招呼手下,把他亂棍打了出去。
他和全幫上下這些年辛苦打拼,又流血又流淚,好不容易才攢下這麼點積蓄。
還指望著靠這些本錢東山再起,至不濟也可以渡過難關。
居然要不回來了,這還了得?
別說這裡面有他全部的積蓄,他也沒法跟幫裡的弟兄交代啊!
好在他曾經在齊家做過侍衛,對齊府的環境相當熟悉,乾脆來了個深夜潛入,想把那些被齊大小姐昧著良心扣下的血汗錢全部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