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黑的托盤,沾血的鈴鐺,紅得觸目驚心。
風沙以指尖輕觸之,鈴鐺發出微弱的響聲,並不清脆,似有似無,彷彿氣絕。
“她說了什麼?”
“她說永嘉公主首先是大唐的公主,其次才是風少的小姨子。”
白綾垂首道:“永嘉公主受陛下恩養,享萬民供奉,理當為國犧牲一切。如果風少不希望她犧牲,至少應該替她做出相等的貢獻。”
風沙沉聲道:“她怎麼知道我不願為玄音扛著?為什麼要瞞著我偷偷的做?”
“如果風少不願意扛呢?她毫無辦法,又暴露了意圖,再無挽回的可能。她只能先斬後奏。”
白綾輕聲道:“無論風少同意不同意,她都會如此做。無論風少知不知道,她都會自戕賠罪。”
風沙嘆息道:“是呀!她效忠於南唐,不是效忠於我。我對她個人的恩情,大不過南唐的利益。難得她公私兼顧,的確難為她了。”
“北周虎視眈眈,大唐危在旦夕。初雲應該為此犧牲一切,紀國公應該為此犧牲一切,永嘉公主應該為此犧牲一切,哪怕佳音公主尚在,也該為此犧牲一切。”
白綾緩緩地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國滅之後何以偷生?偷生而存,那叫苟活。”
風沙嘆了口氣,道:“明白了。請紀國公進來吧!”
李善臉色悽苦,進門後也不敢入座,喚了聲“姐夫”。
風沙木然道:“我不希望玄音嫁去契丹,你可以開條件了。”
李善忙道:“希望姐夫幫忙玉成我大唐與契丹的聯盟。”
風沙冷冷地道:“連契丹伐北周無異於與虎謀皮,南唐之利大不過中原之利,若要損害中原之利而保全南唐,南唐可滅也。”
李善急道:“要不是北周連番興兵,我大唐何至於此。姐夫不怪惡人蠻強,反怪受害者弱小,這是什麼道理?”
“明知道自己弱小,不思如何強大,反而指望契丹相助,難道不可滅?”
“漢高祖有白登之辱,前唐太宗亦有渭水之恥,漢唐皆有和親之舉,獨我不成?臥薪嚐膽而後勵精圖治,方能一雪前恥。這都需要時間!”
“不一樣。漢高祖和唐太宗那時天下大致一統,南唐則與契丹相隔北周,無論如何臥薪嚐膽,最後都是中原內耗。”
風沙正色道:“在你看來,連契丹伐北周乃是臥薪嚐膽。在契丹看來,叫做以華制華。在我看來,這是投靠異族,充當走狗。”
李善怒道:“你也沒少和蕭燕勾勾搭搭,藉助契丹之力。”
“這方面我的確有虧。”
風沙聳肩道:“如果契丹公主嫁於南唐,而非相反,我保證不反對。”
李善頓時語塞。
風沙淡淡地道:“如果我非要為自己強行辯解,關鍵在於:是掌控契丹,還是被契丹所掌控。”
李善沉默下來。
“既然還沒想好找我要什麼,那就回去慢慢地想。”
風沙轉目白綾:“對於初雲,我很惋惜。我保證此事到此為止,不會再遷怒別人。你有你們的立場,我也有我的,其實無關對錯,合則聚,不合則散。”
最後一句話是指鴻烈宗,鴻烈宗顯然已經徹底押寶南唐。
鴻烈宗高層不可能看不出南唐的形勢愈發不妙,奈何已經無有餘力,陷入“動則死,不動等死”的艱難境地。
情況遠比易門還要糟糕,易門勢弱過了頭,一共就那麼點人和產業,易夕若可以說拋就拋,大不了由北周從頭開始。
鴻烈宗則不然,儘管式微,於南唐也擁有不小的勢力,比如周嘉敏已經成為太子妃,未來可期。既得利益者不可能拋棄南唐,由毫無根基的地方從頭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