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在鍾儀心的攙扶之下氣喘吁吁地爬上山頂。
郭青娥穿得很素淨,顯得格外清麗,正在山頂一塊乾淨的平石上面北打坐。
風吹裙紗,垂髮微飄,予人一種靜謐出塵之感。
僅是看著她的背影,風沙的情緒便寧靜下來,連本來急促地呼吸都不由自主地變得舒緩。
鍾儀心恭敬行禮,而後退去。
風沙自顧自地往郭青娥的身邊尋摸,找了個還算平整的石頭坐下。
郭青娥也不回頭,彷彿晨霧般令人倍感清新的嗓音冷不丁地道:“那裡或許會是李玄音的歸宿,也有可能是這裡。”目光所望,開化院。
所謂開化,開展教化,比如教化蠻夷之類。
開化院設立的目的是用來“教化”一些身份高貴,偏又不臣服的各色人等,比如前朝,或者俘虜的官宦及家眷,也包括各國送來北周的一些人物。
總之,被送至開化院有三個前提:擁有一定的身份;並非本國人;不臣服。
這些人其後會有三個去處:刑場;囚牢;教坊司。
洞真宮看似道觀,其實屬於囚牢的一種。
另外,薛伊奴肯定在開化院呆過,表現良好才會被送去教坊司。
風沙心下一驚,皺眉道:“你什麼意思?或者說你知道了什麼?”
“她打著替你籌辦宴會的名義,做了一些事,惡了一些人。這些人礙於你不得不裝作沒看見,但是不代表沒記著。”
郭青娥淡淡地道:“南唐再度同北周議和的時候,恐怕將是某些人秋後算賬的時候。”
風沙怒由心生:“你是說她會被當成條件,放上談判桌?”
“如果南唐君臣同意,也一定會同意。她沒有拒絕的餘地,你沒有阻止的辦法。”
風沙不得不承認這是實話。
李玄音身為南唐公主,本來就肩負為南唐的利益獻身的使命。
這是國之大事,個人本身微不足道,公主同樣微不足道。
何況以李玄音的性格,一定會強迫自己接受,誰勸都沒有用。
風沙迅速冷靜下來,問道:“玄音她到底做了什麼?”
“遊說。她趁機遊說各方人士,意圖影響北周的既定國策;私下會見了一些與佛門相關的人士。至於談了什麼,我不清楚。”
風沙嘆氣道:“她並沒有錯,錯的是我,我應該想到,並加以約束。永寧,我謝謝你,也替玄音謝謝你。”
郭青娥轉來明眸,坦然地凝視道:“你我是道侶,理當如此,不必客氣。”
風沙陷入沉思,如果想要阻止這件事情發生,必須讓這件事情無法開始。
一旦開始,誰都攔不住了。
佳音就這一個同父同母的胞妹,臨終前仍不忘唸叨,要他好生照顧,是以他無法容忍李玄音落得這種悽慘的下場。
郭青娥再度啟唇道:“大佛寺與洞真觀比鄰,守一告訴我,原本莊嚴清淨之地,最近變成妖魔橫行之所。無德武卒肆意肆虐,不分白日黑夜,惡欲橫流。”
風沙回神一愣,目光轉西,正可俯瞰大佛寺,遙望之下,眉心漸漸地鎖成川字。
諸殿與林木之間,情景當真慘不忍睹,虧得郭青娥面而觀望,還能面不改色的泰然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