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的地方是紀國公夫婦選的,離初雲開的客店距離不遠。
這間客店並非由風沙親自安排,他只是透過關係給初雲一些在地的庇護。
至於開什麼店,又開在何處,乃是初雲自己的選擇。
哪怕風沙早就忘掉此事,也一定曾在簡報中看過地址和店名,至少留有印象。
紀國公夫婦不經意地隨口提上幾句,足以喚起風沙的記憶,令他感到熟悉。
他人又在附近,很可能順路逛過去看看,之後一切便會順理成章。
尤其紀國公夫婦未必知情,很可能也是被人誘導利用。
那麼,整個過程將毫無斧鑿的痕跡,全程皆是暗示,會讓人以為一切念頭發自內心,很難意會到被人所引導,至多覺得有些湊巧。
接下來恐怕還會有些看似水到渠成的安排,自然而然的引出初雲。
風沙對初雲並沒有漠不關心,相反念茲在茲,所以這件事情落在他的眼裡,那就相當刻意了。
他一坐下來就丟擲鍾儀心,正是想打亂人家準備好的說辭或者套路,再想轉回去多少會有些不自然。簡而言之,試探一下紀國公夫婦是否知情。
往深點想,如果趙虹飲就是初雲,不會猜不到他一定滿心疑慮,故意不見恐怕是故意熬鷹,能夠輕易察覺紀國公夫婦來此請喝茶的行為十分突兀。
這種安排有些弄巧成拙。
但是反過來想,如果初雲不是趙虹飲,對下蔡及宋州的種種全然不知情,那麼這種情況又正常的很。
遠看似乎巧合,近看好像巧合,深究也是巧合,頂多有些巧合,始終都是巧合,反正沒法實錘。
總之,無間道上無間斷。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正正反反,那是人家的日常。
“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的博弈,可以一直套到天荒地老。
風沙慢慢地品著茶,與李善和鍾儀慧隨口閒聊。
兩人在江寧備受壓迫,幾乎無時無刻不處在難捱的煎熬之中。
如今來到汴州,李澤的陰霾再也罩不上頭頂,雖然談不上輕鬆愜意,明顯不再那麼壓抑。
鍾儀慧談及父親鍾學士被唐皇陛下賜死獄中,鍾家家破人亡,不免追思切切,黯然抹淚。
李善攬著妻子的香肩輕輕地嘆息,柔聲的安慰。
在江寧的時候,借夫妻倆十個膽子也不敢在外面如此作態,甚至在家裡都不敢,天知道府中人有誰是別人的耳目。
就算來到汴州,也就在風沙面前尚敞開一下心扉,在外人面前及使館之中仍舊提著小心。若有風聲傳回國內,遲早是個麻煩。
鍾儀慧和鍾儀心一個溫柔賢惠,一個堅強懂事,理解別人的難處,從不無理取鬧。
風沙挺喜歡這對姐妹,態度特別好。不過,單純閒扯最近遊逛汴州的風貌,始終不入正題。
李善有些忍不住,抽了個空子,插嘴道:“實不相瞞,這次相請姐夫,確有事相求。”
風沙端起茶盞,飲盡笑道:“若是私事,我現在就可以答應。若是正事,恐怕有些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