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梓慕問完,隔間裡一時安靜下來。
葉秋離嘴角泛起一絲苦笑,突然後悔起來,何必多此一問呢?
之前兩人明明那麼深愛,只因為許媚一場並不高明的騙局,她就片字不留地轉身離開,換來這二十多年的離愁別恨,換成是她,也會恨那個不辨是非的自己,何況是穆凱呢?
杯盞放在桌上的一聲輕響後,大概是穆凱搖了搖頭,葉梓慕疑惑的聲音傳來:“你真的不恨她?為什麼?”
“為什麼要恨?”穆凱反問,過了一會兒接著道,“當初,你媽離開後,我找了她一年四個月零八天,找遍了h市,找遍了老家,還找了我們曾經約好,要一起去的旅遊勝地……在我決定放棄的時候,我恨過她。”
“那時候,是真的恨她,恨她不辭而別,連一個理由都捨不得留下,恨她絕情絕義,違背當初的誓言。”穆凱聲音悠遠,彷彿思緒已經回到很久以前:
“可所有的恨和愛,都因為她的消失,沒有任何發洩的出口,我常常在夢裡,都會夢到我找到了她,和她大吵一架,然後,緊緊抱住了她……”
葉秋離呆呆地靠坐在原地,淚水緩緩溢上眼眶。
那一側的隔間裡,穆凱側頭點起一支菸,煙霧瀰漫中,他深鎖著眉頭呆坐了許久。
葉梓慕無法評判他們的情感,不知道如何接話,只好沉默著給倆人續滿水,隔著嫋嫋茶霧和瀰漫的煙氣,默默看著穆凱。
他猛吸幾口煙,在菸灰缸裡熄滅菸頭,長舒一口氣道:“但是現在,我是真的不恨她了。”
許是看到葉梓慕眼裡的疑惑不解,他接著道:“不恨,不是因為不在乎。”
他勉強的笑笑:“你還年輕,等你長到爸媽這個歲數,自然就會明白,人這一生啊,如果把精力都用在恨上,你就沒辦法去感受生活,感受愛……”
他心中感慨,緊接著又燃起一支菸,手指夾著煙靠進椅背裡。
葉梓慕心裡一動,卻被他話裡的“爸媽”兩個字轉移了注意力。
雖然當時在天台上,許媚已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得清清楚楚,葉梓慕幾乎可以斷定,穆凱就是自己的父親。
可兩個人,一直沒有正式以父女關係相稱過,這時穆凱提起,她一時反倒有些尷尬,垂下目光不去看他。
穆凱卻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腦子裡回憶起曾經的一個個片段。
怪不得,當初在木林廣告時,她曾問過他那樣莫名其妙的問題,可惜他卻沒有會意;
怪不得,穆思曼刁蠻任性,將她騙到金凱旋迷暈,他明知事由,可為保住公司業務不惜指黑為白,無視她的委屈,她卻反過來去求嚴以修,保留下奇蹟健身的策劃權。
之後,她顯然失望了,完成奇蹟健身的工作後,就毅然決然地離開了公司。
可他,竟然直到許媚在天台上攤牌一切時,才知道這個女兒的存在。
他不知道,從她應聘到木林廣告,到心灰意冷地離開,經歷過怎樣的心路歷程,也不知道,這許多年裡,她和母親,又經歷過什麼樣的生活軌跡。
這短短不到一天的裡,穆凱既驚且喜,又是愧疚不已,這時,想到自己剛得知韓勝華的一些訊息,她卻又已經杳無音訊時,心裡又是傷感不已。
突然想起什麼,穆凱扭身,從隨身的公文包裡取出一個簡約高檔的包裝盒,推到葉梓慕面前。
看到葉梓慕搖頭想要拒絕,他先一步說道:“別急著拒絕,你先開啟看看。”
葉梓慕想了想依言開啟,駝色皮質包裝盒內,是一塊漂亮的金紫色手錶。她在商場見過這個牌子,知道價值不菲,心裡下意識地還是想要回絕。
“我也知道,這些華而不實的禮物,其實彌補不了什麼。”穆凱的聲音有些失落,有些懊悔:
“孩子,過去這麼多年裡,我沒能盡到做父親的義務,我向你道歉,也希望你給我個機會,讓我在今後的時間裡,做一個稱職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