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吞了後半句話沒有說,臨衍聞之瞭然。若當年的隱情連白蕊都不惜瞞著她,想必此事必不易與。巴山夜雨漲秋池,秋池不知漲了沒,一夜大雨卻下到了早間還未曾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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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那我們便一同去蜀中看一看吧,”臨衍道:“陸前輩的舊賬,加之你的舊賬。我們有許多賬要同這慶王算一算。”
“還有薛湛在天樞門時的賬,”朝華走上前,輕撫著他頸邊的妖紋,眉頭深皺,道:“我今日見得那妖怪又來尋你。蒼風?是吧——他想迎你回妖界王城?”
臨衍偏過頭,長嘆一聲,道:“說是迎也未免太客氣了點。他們三番兩次拿我的血脈做文章,從祁門鎮一路到了雍州,我若再不向他們表明立場,未免也顯得太過人善可欺。”
“什麼立場?”朝華聞言,忽而低頭莞爾道:“天樞門弟子的立場?還是……?”
“我的立場,”臨衍握著她貼在他側臉上的手,沉沉盯著她,道:“你今日又為我擋了退路。照說我不該一怒之下衝動行事,而你今日聽得那句天樞門弟子便行此不義之舉,我知你好意,但,下次……莫再這般。”
一番心思袒露得猝不及防,朝華不料他竟這般通透,沉默了片刻,道:“你可有殺過人?”
見他不答,她又道:“無論何人,因和藉口,犯下殺孽都是為罪惡。我早是罪孽加身之人,昔年在九重天上的時候,我因著王族不受律令制裁之顧造了不少孽。現今我雖跳脫紅塵,這些事情終究還是在我的身上如影隨形,不得掙脫。若說這世上還有什麼我能為你做的事,那便……”
臨衍想到陸輕舟的日晷之中,宗晅的那一句“八十多條人命”。
“既然你自己都說殺孽是為罪惡,為何你替我抗下這罪便能夠冠冕堂皇?”臨衍將食指印刻在她的唇邊,搖了搖頭,道:“我並不感激。我心悅你,這份喜愛不是因著感恩或是其他事情——我有我的道路與選擇,正如同你有你的道路與選擇一樣。我能陪你走這餘生已是莫大的榮幸,但……我希望你莫要在我的餘生替我揹負一些本應由我揹負的事情,可好?”
他的語聲太輕柔,柔得朝華險些忘了他方才是在生氣。
“我並非……”
“你若想尋故國蹤跡,我陪你一道,你若想清楚了要往何處走,我也一直在你身邊。但……莫要再替我做任何決策,哪怕這決策本身是為罪惡,這也是我應當承受之事。我想與你相知相愛,而非依靠你、或者令你依靠我。你可明白?”
他的食指烙印在她的唇上,熱得猶如野火在燒。
“我們都有各自生在這世間所無可奈何之事。我曾恨極了自己的這一身妖血,就如——我且妄自揣測,就如你曾恨極了那將你驅逐的故國。此為天命所歸,人力所不能及。但這世上依然有許多事是我們應當去承擔的事,比如陸前輩的安危,我同師門之事。昔有聖賢曾道一句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如今當真天地蒼茫,前途未僕,我成了師門棄子,而你……”
“我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世浮沉客,”朝華溫言道:“你許久之前曾問過我,乘奔御風,暢行宇內是否真是我所欲所求之事。不是的,我早沒有了來路,餘生只剩一個歸路,但若此行……”
倘若此行有你,她沒有說完。朝華沒有說完,因為臨衍以吻封緘,咬住了她的嘴唇。初時試探,小心翼翼,而後深沉,輾轉,攻城略地,欲罷不能。
“……!”
玉體橫陳,桌面瓷杯掃落一地,她被他平放到了木桌上。臨衍一手支在她的頭頂,鼻尖相距咫尺,他的眼中彷彿聚了四海星辰。
“遇了我,你可後悔?”他道。
他是一個生而帶著枷鎖之人,他同那些江湖浪蕩之客不同。遇了他這般一個一本正經的羈旅者,她可後悔?
不等朝華回應這一句後悔,他的手已探到了她的領子上。
一輛車高調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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