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之聲應勢而來,七澤道人開了門,明汐聽聞一女聲道:“敢問方才道人可有見一人路過?”
“不曾。”
“道人房中地板上有水跡,敢問……?”
“這個?我剛撒了一盞茶,茶杯還在那頭。你是誰家小輩弟子,找我有何事?”
那女聲被他堵得啞口無言,只得關上門。明汐識得此人聲音,此為薛湛身邊那個黃衣丫頭。他聽到木門關嚴之聲,長舒一口氣,還沒來得及伸展腳踝便見七澤道人朝他搖了搖頭。他摸出一支筆,左右尋不到紙,便一狠心,將那筆沾著淡黃色的茶水往他方才繡花的絹布上寫了幾個字。
人還沒走。明汐看了看外頭,又看了看那絹布,“他們找你?”
他點了點頭。
七澤道人瞭然,只見他裝模作樣往床上一坐,一手拿針,暗瞥了一眼視窗,尋了個空又飛速寫下幾行字。“凌霄閣?”
明汐被困床底,七澤道人的褲腿正樹在他的跟前一動不動。他思索了片刻,扯著七澤道人的褲腿輕輕一拽,也不知人家這聽明白了沒有。七澤道人沉默片刻,又給他塞了一張絹布。“凌霄閣的人和慶王在一起?”
明汐扯著他的褲腿又拉了拉。
七澤道人站起身,假意倒茶,實則往窗外又看了一眼。那蜷在窗外的人這時才走了個徹底,他小心翼翼靠近窗戶邊,將窗戶開啟一個縫,雨確實小了些,風也不若剛才惶急。他左右四顧,確信無人後才招了招手,令明汐先從床底下鑽出來,且莫多話。七澤道人放下茶杯,拿起筆,寫了兩個字又將之劃去。又寫了兩個字,又劃去。
如此反覆四五次,他方才寫下一封信。他將那寫著字與繡了一半的蝴蝶蘭的絹布小心翼翼地摺好,交與明汐,道:“果然如此,這些人當真膽大包天。”
那些人?誰膽大包天?明汐今日聽了太多雲裡霧裡之辭,還沒來得及深問,便聽七澤道人嘆道:“你一個小輩弟子,被捲到這些事情當中來也實在無奈。你師父現下不在門中,我一個外人也庇護不了你。這樣,你且先在我這裡休息片刻,待晚些時候尋個沒有人的時機,將此物送到祁門鎮中,交與一個叫葉秋聲的人,她就在府衙之中。你將此物交與她,確保她將這東西儲存穩妥,然後你再尋個地方避些日子,之後,我再同你師父一起想辦法。”
明汐張了張嘴,訥訥道:“我都不認識那人……”
“她是我天師中人,你去了自然認得出來。”七澤道人不耐地揮了揮手,見明汐提著個空食盒,一臉訥訥,目瞪口呆,他遂也長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還小,這其間之事牽扯之廣,之深,我無法對你一一解釋清楚。你只需曉得,你師父是個正派人,我們都在做一些正派之事,這便足夠。”
明汐顫巍巍接過那絹布,只覺此物甚沉,此命甚是多歧。他猶豫了片刻,一清嗓子,道:“不成。請道人恕罪,但若我就這樣迷茫茫地過去,回頭那位前輩問起來我一問三不知,豈不也誤事?”
七澤道人回過頭,打量了他片刻,一笑,道:“也對。那你且記住幾件事,其一,慶王殿下自桐州歸來後身有古怪,但我們一時半會還探不出此古怪在何處;其二,他身邊跟著的那個穿黑袍子的人——”
“啞先生?”
七澤道人點了點頭:“此人身帶一股死氣——莫要作此表情,方才是你自己放下話來讓我對你知無不言,你這年紀說小不小,也需得鍛鍊些城府——此其二。至於其三——”白髮老者咬唇思索了片刻,道:“其三,我們雖不知他們所謀何事,但慶王在朝中打壓異己,凌霄閣在仙門裡籠絡人心,這些小動作若凝成一根大繩子,此力不可小覷。”
明汐似懂非懂,一時想到那個修鬼道的連翹,忽又想到了方才薛湛所說的“三枚棋子”,心頭打鼓,背上發麻。他顫巍巍朝七澤道人一拜,此一拜頗有些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味道,七澤道人看得好笑,道:“你就是個送信的小輩,其餘之事有我們擔著,至於這般害怕?”
明汐低頭摸了摸鼻子,七澤道人又道:“我看你雖身在仙門卻實在撐得辛苦,仙門不比外頭,修仙之人須得斌除雜念,勤勉無畏……”
“弟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