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鈞神色一滯。
“人人都有人格上的缺陷。我也一樣。我感謝你現在竟然能夠容忍我的缺陷了。但是對不起,顧長鈞,我卻無法容忍你的缺陷,現在不能,以後也不能。你有一顆冷酷的心,你的眼睛裡只有你自己的世界,你從來不把你的妻子當成一個平等的個體而看待。她應該只是你的附屬,甚至是你的所有物,你能隨心所欲地對她進行處置。一百多年前,叔本華在他的婦女論裡將女性貶的一無是處。一百多年後,你口頭雖然沒有表達,但顯然是這位哲學家的同道。這一點從大半年前你把我從上海送去承德囚禁的第一天起,我就深刻地感覺到了。就在片刻之前……”
她的神色間再次流露出了一絲濃重的厭惡。
“片刻之前,你竟然還對我施加了強暴。我的所有反抗和掙扎在你面前都是徒勞的。僅僅只是因為你有需要了,所以在你眼裡,你妻子的意願就是如此一文不值!顧長鈞,你用你的實際行動再次向我證明了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覺得我還會接受你,接受這樁哪怕只是需要我去維持表面光鮮的婚姻?”
顧長鈞定定望著她,起先原本帶了鬱懣浮躁的那種神色漸漸地也冷了下來。
“明白了。看來我確實就是這麼一個不堪的混賬,連禽獸也不如了。我只最後問你一遍,你真的考慮好了預備接受離婚後的一切可能後果?你將失去身份和地位,沒了夫家的依仗,你父兄那裡恐怕更容不下你。”
“是的。我準備好了。”
蕭夢鴻說道。聲音清晰無比。
顧長鈞的眼眸裡掠過一片濃重的暗沉霾影。他盯了她良久,最後點了點頭。
“那麼就這樣吧。”他說道,“你既然堅持離婚,我隨了你就是!”
他說完了這最後一句話,掉頭就往門口大步走去,伸手探向門把手的時候,扭頭看了她最後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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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然倚靠在那道門框上,神色是蒼白的。表情和片刻前沒什麼兩樣,眼皮垂下,目光落在地上,人就如同入定了一般。
他收回了目光,開啟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十點後,整爿的西南校區都陷入了昏暗。四下一片靜寂。
顧長鈞走出這座四層建築的門,快步下了臺階,最後停在一片綠化帶的椿樹叢後,抬手掏內兜裡的煙盒,發現身上沒帶。
之前脫衣服的時候,煙盒可能被甩了出來,而他並沒留意。
“媽的!”
他控制不住自己此刻內心的那股懣悶,終於忍不住,低低地罵了一句粗話。
這原本不是他的風格。他出身世家,自小開始接受良好的國學教育,十幾歲出國留洋,回來後雖然人在行伍,身邊到處都是說話帶粗口的同僚,甚至連總司令,私下裡也是如此,但他從不講粗口。並不是他覺得這有失自己身份,而是一種從小到大,已經滲入到了他骨子裡的教養和習慣。
但現在,他竟然也控制不住地脫口罵了一句粗話。似乎唯有這樣,才能發洩自己此刻內心裡的這種根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心情。
……
從前,在他得知妻子背叛了自己,在和一個畫家暗中往來的訊息時,他人在航校裡,第一反應也只是震驚和厭惡而已。並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受到了這種彷彿深入到了他骨髓裡的出離憤怒,以及或許只有他自己才能體味的到的一種失落和苦澀。
剛才他原本已經走了,但忍不住還是回去了。
只要她能向他流露出哪怕是絲毫一點點的示弱之意,或者給他點可以下去的臺階,他想他也就會向她道歉,為自己片刻前的失控野蠻舉動向她道歉,懇求得到她的諒解。
但是她並沒有。
從她的口裡,說出來的一句句都是她對他的鄙視和厭惡。儘管他對此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當真的聽到她對於自己所下的那些評判的時候,他依然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極大的鬱懣和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