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東海老人的生機滿春截然不同,林往的身後,慢慢地起了風,下了雪,朦朧了身後的蒼茫人間。
彷彿回頭時,已然找不到了退路。
“你來了。”看著東海老祖來到身前不足百米的地方停下,林往緩緩開口時,語氣平靜。
“來了。”東海老祖聲音沙啞。
一個老人,一個少年。
一個坐著,一個站著。
一個身後是春回大地的生機勃發,一個身後是風雪蒼茫的微茫人間。
如同兩幅截然不同的畫卷,在這一刻卻恰到好處地連線在了一起。
如黑夜與白天,它們彼此看不到對方的光與暗,唯有在這黎明破曉之際,方可與對方擦肩而過,這一過,或許就是千年。
“一千年前,你來到此處,老夫與你立下千年之約。
一千年後,老夫來到此處,與你兌現那千年之約。”緩緩開口時,東海老祖神色平靜,語氣中卻隱隱間殺機湧現,可卻微弱。
“兩千年前花開,於是這個世界誕生了。一千年前,花開正茂,你與我立下千年之約了,只是為了今日花滅之時,尋求那最後的一個希望。”林往卻是微微一笑,語氣中並沒有如東海老祖那般堅決果斷。
東海老祖輕輕地笑著,沒有說話。
兩人就這樣,一個站著,一個坐著。
林往在看著東海老祖,東海老祖也在望著他。在兩人的雙目對視的那一刻,林往看到東海老祖眼中浩瀚的深邃,以及那深邃之中的疲憊。
那疲憊,是在悠悠歲月中經歷漫長的孤獨而留下的滄桑,是在茫茫人海中與一個個熟悉的面孔相遇之後又分別的蒼涼,是在生生死死中看到無數生離死別的悲哀。
在他的眼神裡,林往看到了自己。
一如那悠悠兩千年歲月中的孤獨,一如那二十載記憶的沉浮,一如千年之後他看到的毀滅。
見眾生,也見自己。
“你還沒有超脫?”許久,許久,東海老祖才再次緩緩地開口,語氣中不再充滿戰意,而是疲憊。
“何為超脫?”林往微微一笑。
東海老祖也笑了。
“你的超脫是超脫,那為何我的超脫不能是超脫?斬過去,斬未來。斬你,斬我,斬歲月,斬因果,哪一個不能超脫?”林往神色中慢慢地堅定起來。
“斬過去,斬未來……好,很好。”東海老祖眼中露出一絲讚許之意。
“那麼你的道,斬下了嗎?”
東海老祖再次開口,可這一次,這一句話,沒有施展開神通術法,也沒有戰意盎然,沒有絲毫凌厲,如同朋友之間的隨意一問。
可這一刻,倘若回答了,便落入他的意志。
“那麼,你的道,斬下了嗎?”沉默片刻,林往緩緩地笑著。他沒有回答是或不是,而是用了一個問句接下了東海老祖這一句話。
東海老祖神色之中的讚許更加的明顯,淡淡一笑時,緩緩地開口,
“本沒有道,又何來的斬下一說?”
話語落下,東海老祖身後的天地生機更盛,參天大樹頃刻間便生成,灑下一片陰涼。
似乎也收到了東海老祖身後那一方天地的影響,林往身後的風雪微微一緊,弱了幾分。
林往心中微微一驚,倒也僅僅是一剎那的訝異,臉上的堅決沒有絲毫的動搖。
“你既已來到了這裡,那便不用多說,最後一戰我等了千年,開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