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btyetop >
sty1nove.k"
dataads297"
dataadforat="auto"
datafuidthresponsive="true"><ins>
樓上走廊已站了不少客人,都趴在欄杆上探頭向下望去,竊竊私語。只見大廳水池中躺了個八尺大漢,腰上掛著把九環刀。水池邊上另有四人,三個都是勁裝打扮,身材高大,正驚恐地看向這漢子。另一人卻是個纖瘦少年,正對風月閣,倚著身後柱子,曲腿坐在欄杆上。王雅君目光一凜,瞥向身側下屬,那人垂首道:“主人,有人在此鬧事,這漢子是給他一掌拍進水池的。”
他不必說那是誰,旁人也猜得出。傳志看那少年,見他雙目低垂,表情缺缺,似乎並未在意那三人,也不知樓上有人在瞧熱鬧。居高臨下,雖瞧不見他正面相貌如何,卻覺得這人一定漂亮得很,身邊兄妹二人均為人上之姿,恐怕也要遜他一籌。少女見他目不轉睛望著那人,問:“你認得他?”
傳志視線不移,仍看著那人搖了搖頭。少女淺淺一笑,也不再問,她哥哥卻不樂意,推推他胳膊道:“我妹子跟你說話,你看著旁人做什麼?太不知好歹。”
傳志回過神來轉向兄妹二人,忙道:“對,對不住姑娘,我……我只是……”他又忍不住望向樓下,喃喃道:“我在想,他一定很漂亮。”多年前驚鴻一瞥,那桃樹下的人影倏地跳入腦中,傳志忽想,也不知阿笙如今身在何處,世上漂亮的人竟這樣多。
少年挑眉冷笑:“這時候還誇一個男人漂亮?天下竟真有那不解風情的呆頭鵝。”少女雙頰緋紅,忙扯他哥哥衣袖,低聲道:“你莫再說了,我看樓下那人也好看得緊。”
傳志道:“是啊,這樣好看的人,我只見過一個。”這話一出,那姑娘耳朵也紅了,悄悄抬眼望他,見他按著欄杆仍舊望向那人,只是輕咬嘴唇,默然不語。她哥哥嘴角一抿,捏她掌心,也轉頭看向樓下。
水池中大漢一手以刀撐地,一手捂胸,踉蹌站起,惡狠狠盯著欄杆上的少年,罵道:“臭小子,你使什麼妖法!老子都他孃的沒近身!敢在樊樓撒野,也不問問老子名號!京城七街六巷,哪有人敢找我魏二虎的麻煩!”
少年也不看他,低頭把玩一枚小巧茶盞。
漢子又道:“他孃的,你自己長了張禍害人的臉,大搖大擺地來喝酒,不就是想讓老子摸一下嗎?你想要錢,老子有的是!想找打,奶奶的堂堂正正地來!”說話間已擼高袖子,舞起手中大刀。其他三人也齊亮兵器,長杖、雙刀、鏈子錘,形形色色雖不相同,都是剛猛兇悍的路數,看得樓上客人心驚肉跳,都為那少年擔心。魏二虎更是得意,將大刀在肩上一抗,笑道:“小子,要麼呢,今天給老子摸一摸,玩一玩,伺候得老子高興了,興許留你在我身邊享受享受。幫裡弟兄都知道,老子絕不虧待你們小相公,就是玩膩了,也給筆遣散銀。要麼呢——”他拍拍刀背,九隻大環錚錚作響,將那少年從頭到腳一掃,嘿嘿一笑。
少年頭也不抬,從柱後摸出一支竹杖,有兩指粗細,四尺來長。他將竹杖端平,左手握在杖尾一尺處,右手將茶盞平平放在這端,這才轉向池中。魏二虎迎上他一雙清亮眼睛,更覺這人眉眼如畫,一顆心都要化了,痴痴一笑。少年也不回應,右手拉過杖頭,杖身彎成個半弧,魏二虎還不知為何,只見少年手指一鬆,竹杖猛然繃直,將那茶盞直奔他彈射出去。不待看清,一股勁風迎面襲來,他一聲慘叫,又摔進水中,這次顧不得起身,兩手捂臉,嚎啕不止,鮮血自指縫中汩汩流出。少年下巴微抬,這才淡淡道:“你找死。”
他聲音冷冷清清,沒有絲毫情緒,聽得傳志心頭一跳,又想:阿笙也是這樣說話,難不成世上漂亮的人,都要這樣才好?他看看身邊少女,不禁點點頭,喃喃道:“恐怕都是。”少女哪知原因,只是握著哥哥手指,不敢看他。
魏二虎鼻樑已斷,疼得嘶啞咧嘴,好半晌才對另外三人道:“還愣什麼!給我上!今天老子非要把這小子弄到家裡去!”那三人本已愣住,聽他吆喝,才大喝一聲,齊擁而上。想是剛回過神,一時忘了將這少年“弄到家裡去”要做什麼;又或是為了展現各自的雄姿與忠心,魏二爺身受重傷,此刻不上,還待何時?總之頃刻間,那長杖、雙刀、鏈子錘都朝少年頭上揮去,不要他血濺當場,也太對不起水淋淋的魏二爺。
樓上膽小的客人一聲驚呼,以手掩面,再不敢看。那少年仍坐在欄杆上,掌心一推背後柱身,借這一推之力,倏地躺倒,順欄杆滑了出去。三人哪能料及此處,三樣兵器早已噼裡啪啦一撞,砸進柱身,一根兩人方能環抱的大紅柱子頓時傷痕累累,嚇得樓上客人尖叫連連。欄杆那端少年已然坐起,靠在另一根紅柱上,兩手各持一支竹杖,橫在胸前,想是適才拿得另一支。魏二虎見狀怒道:“沒用的東西!一個個上不就好了,非要擠成一團!總就那麼大地方,你們仨他孃的還想滾成一團先打個架嗎!”
鏈子錘最先反應過來,他怕那少年厲害,手中長鏈揮舞成圈護在身前,一步步靠近過去。傳志思忖:這鐵錘少說有七八斤重,鐵鏈也有丈長,他手中只有兩根細溜溜的竹杖,若給鐵鏈纏上,豈不立刻斷了?那可怎麼辦?他心中想什麼,面上便露出來,關切地望向那人,暗道要是他給纏上了,先跳下去救人再說,反正這幾人以多欺少,魏二虎看起來也不是好人。至於他這把刀也以輕巧取勝,一時卻不曾想到。
少年顯已料到此處,並不用竹杖擋他兵器,從懷中摸出一枚銅錢,擱在杖頭,似仍想用對付魏二虎那招。然鏈子錘舞得飛快,將那人身前各處護得嚴嚴實實,豈能讓薄薄一枚銅錢穿過?傳志雙手緊握欄杆,正準備跳下一樓,忽聽雙刀大喊:“小心腳下!”
這哪來得及?少年手指已松,銅錢猛然射進鏈子錘腳腕,那人還未靠近,已撲倒在地,手中兵器撞斷圍欄飛將出去,轟然一響,在池中砸出個坑來。
長杖和雙刀對視一眼,雙刀跳入池中,兩人隔著欄杆,並肩奔向少年,一同舉起兵器向他揮下。他背後是一根大粗柱子,無處可退,兩人又防備他借欄杆滑脫,如此兩面夾擊,勢要他無處可躲!
少年仍是面無表情,握緊手中雙杖,左手撥長杖,右手格雙刀,但聽武器相撞三聲脆響,他竟自欄杆上一躍而起,人在半空,竹杖在兩人頭上隨即一點,又縱起些許,腰腹一轉翻過身來,重新落回原處坐下,橫杖在胸。不過瞬息之間。傳志大驚:長杖粗有碗口,雙刀刀刃更是鋒利,他用兩指粗的竹杖格開這兩樣武器,不僅竹杖不傷分毫,還能借力躍起跳出兩人包圍圈子,這人……不對不對,傳志細細回想少年出招以來種種動作,不論躲避、還擊,還是在空中翻身,總有哪些地方不對。
長杖與雙刀二人也是大驚,當他竹杖中另有玄機,不敢大意,不待少年喘息,再次一擁而上。少年直起身子,一推柱身前進些許,坐在欄杆上與二人纏鬥起來。走廊不七八尺寬,長杖揮舞不開,雙刀腳下又是水池,打鬥之餘還要留意腳下石板青苔,一時無法將他拿下。鏈子錘與魏二虎兩人業已站起,伺機而動。
少年始終表情淡漠,並不說話,手中雙杖越打越快,轉眼已打了三十餘招。
三人纏鬥正酣,少年絲毫不落下風,還能漂亮反擊,樓上習武之人都看得沉醉,不時喝彩叫好;不懂功夫的,看那少年一張俊臉微微發紅,坐在欄杆上仰俯迅疾,身姿颯爽,也是鼓掌。樓外客人聞訊趕來,更有好事之徒偷偷打賭押寶,猜測輸贏,樓中熱鬧非凡。
哪想這等愉快時候,偏有個不解風情的聲音道:“住手!”但見一人從二樓飛躍而下,揮動長刀打入戰圈,場上戰勢頃刻轉變,長杖和雙刀皆退後數步,罵道:“你做什麼!”
樓上也有人摻和:“哪裡來的臭小子,還不讓開!小相公剛才那招可漂亮得很!”他話未說完,一枚銅錢飛射而上,擦過鬢角打進身後牆上,嚇得此人一頭冷汗,兩股戰戰。樓中這才安靜下來。
這臭小子自然是傳志。仰頭看去,樓上走廊已給人圍得水洩不通,都探長了脖子向下看,那看不到的,還趴在前人肩上。傳志雖不懂這稍有疏忽便要丟命的事有何好看,倒也知道場合,將那少年護在身後,面向雙刀等人高聲道:“你們人多勢眾,一個個都拿著那種厲害兵器,欺負一個少年人,怎能做這種事?”
魏二虎捂著鼻樑道:“你他孃的從哪裡冒出來的?老子跟這小公子的事,要你來管?”
他問得理直氣壯,傳志一怔,氣勢弱了下來:“我……我,我不是要管你們的事,你說你想,想帶他回家,他要願意去,我當然不會攔著。”
魏二虎見他年紀不大,說話吞吐,穿著打扮並不富貴,嘻嘻一笑:“呆小子,人家可有說不願意?你可知打是親、罵是愛,我倆不打不相識。你恐怕不懂,收服這麼一個漂亮又倔強的小相公,那也好得很,可是別有風情啊!”樓中一些客人也都偷笑,怕給那少年聽見,或是捂嘴,或是轉頭,或是甩甩扇子,各顯神通。
傳志一愣,知少年確實不曾說過不願,若是京城風俗,他便是多管閑事了,然而適才幾人以命相搏,豈能有假?他對山外的規矩雖不瞭解,卻也並非呆子,當即道:“我不懂你要帶他回家做什麼,總之你們不該欺負他。”
魏二虎指指鼻樑:“欺負他?你哪隻眼睛瞧見我欺負他了?老子這張臉算是毀了,今兒不要他陪老子睡一覺,老子還就不饒人了!”
摸一摸和睡一覺比,後者可要一晚上,恐怕這少年更不樂意,傳志稍一權衡,便不理他說什麼,繼續道:“你們好幾個人,打一個雙腿殘疾的少年人,怎麼不是欺負?”
他說那少年雙腿殘疾,樓中當即嘩聲一片,魏二虎更是洋洋得意,笑道:“呆小子,你又是哪隻眼睛瞧見他殘疾的?剛才大家夥可都瞧見了,這小相公身手利索得很!”
傳志心道:他始終沒站起過、武器偏偏是兩支竹杖,打鬥時身法動作也與常人不同,稍加留心便看得出,跟你解釋也太過麻煩。只是說:“總之他確實殘疾,你們打他,自然是欺負人。”他始終站在少年身前不曾回頭,哪裡知道大庭廣眾之下他口無遮攔揭人家短處,已惹得他臉色煞白,更不曾看見他冷冽眼神,仍不懈地、認真地說:“你現在知道他不能走路,便該停手,不要打了。剛才我沒發現他不能走,才不攔你們,現在知道了,就不許你們欺負人。”
他翻來覆去說的都是那句“欺負人”,魏二虎疼得眼淚直流,給他惹得沒法,惱道:“我管他是不是殘疾!兄弟們上,這呆小子長得倒也不錯,一起帶回去!今兒老子非要了這倆人不可!”樓上有人見又要開打,忙高聲喝彩。
雙刀和長杖暗暗叫苦,兩人打那少年都已吃力,這小子雖愣,適才顯露的一手功夫也不容小覷,這哪打得過?然而不得不打,只得大喝一聲壯膽,殺上前去。傳志驚道:“都說不打了,這樣好看的地方,打壞了可惜。”他自然是肺腑之言,聽在旁人耳朵裡,卻是瞧不起人,惹得二人猛漲了十二分力氣,動作迅猛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