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念盯著他,猶豫著,把筆一擲,下定決心似的:“我有一個問題。”
他早已止住笑,手持狼毫,恢複批閱公文時的冷靜。
“你和我父親,究竟有什麼仇?”
他的注意力從公文轉向她,但是神思卻在自己的腦海裡來回翻蕩。
什麼仇?
他沒有回答,只是那片火海再次在他頭腦裡燒起,猙獰的面孔一張張地浮現在他的眼前,耳邊的嚎叫聲越來越響。
當時,年輕俊秀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沒有安慰,只是平淡地:“之和,別看了,跟我走吧。”
他看向男人,眼眶裡蓄滿淚,牙齒磨得生響。
他的脖子像是僵硬一般,無論如何也無法點頭。
但最終,男人還是帶走了他。
男人保全了他的命。
往事入眼,他笑:“沒仇,他對我有恩。”
沈長念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是這這種答案。
她見他怔愣許久,以為他會將積攢的怒氣一併爆發。
她還想繼續問,但薄唇微啟,便被他打斷。
“我奉勸你,不要再繼續問”他如鷹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這副神情,卻恰好是沈長念最討厭的。
比起他的嗤笑和嘲弄,他的似笑非笑最讓人厭惡。
於是她也顯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直視對方。
祁學謙霎時間雙眼通紅,收斂所有笑容。
“我給你逃命的機會”他的眼內帶著明晃晃的憤怒,那份憤怒彷彿要吞噬她“出去!立刻!”
沈長念沒動身:“我的任務還沒完……”
整個書房都是“碰”的一聲巨響。
她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寒顫,望向他狠狠地拍向桌面的手:“不疼嗎?”
然後她的目光對上他:“你要打我嗎?”
祁學謙沒答話。
往日裡,祁學謙就知道,她的眼睛很漂亮,笑的時候勾人,不笑的時候安撫人。
但真正吸引他的,卻是她眼神裡一貫的澄澈和平和,就像是緩緩注入流水的湖泊,外表永遠溫穩和諧,但湖內卻醞釀著無盡的活力。
祁學謙無數次想,這就是被寵著養大的孩子。
只是今天,那片湖泊卻像是被微風刮過,攜帶起波瀾。
“出去。”莫名地,他的氣勢衰落很許多。
湖泊裡颳起颶風,溫熱的濕氣盈滿整個眼眶。
“好好好”他的表情變得兇惡:“你不走是吧,我走!”
說話間,他摔門而去。
不知怎的,沈長念望著他逃跑似的背影,竟然無法控制地破涕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