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瀚”沈重叫到他的名字,繼續說道“你這篇文章,是日常生活裡的佳作,可卻不是科考裡的上等之作。”
周慕禮倏地回想起父親往日裡談論科考規矩時說過的話,恍然間明白,但他面上不顯,等著沈重的下文。
“科考的文章,需要道理,還需要漂亮話,這種漂亮話,我們都稱之為‘錦上添花’。”沈重沒有賣官司,直接說道“但你的文章裡,卻沒有類似的話。”
錦上添花。
周慕禮垂頭,碎發遮掩的眼睛裡透出疲憊和不屑。
不過就是多說一些奉承話,讓當權者滿意罷了。
“你的文章寫得極好,但言辭銳利,處處批判魏朝出現的問題。”沈重隱約可以猜到他的心思,接著說道“可你別忘了,這個國家不是天子一個人在操作,它是上上下下數萬官員在運轉。你這般尖銳,從某種意義來說,就等同罵官員無能。”
周慕禮沉默著,一言不發。
“之後的路,怎麼走,必須你自己決斷”沈重拍拍他的肩膀,遞過文章,嘆氣道“但姑父不得不提醒你,剛柔並濟才是正道,你若是一意孤行,最後的苦,只能由你自己來受。”
周慕禮沉默著接過書卷,起身告辭。
蒼天還是泥沼,恐怕就看他這一抉擇了,沈重望著侄兒不似先前挺拔的的背影,心底暗想。
周慕禮離開沈父的居所後,為了舒緩心情,便在沈府裡散步,卻意外地走到了沈府的“墨清池”旁。
月色正好,柔和的月光為天地披上簾紗,展現出別樣的朦朧美。
但周文瀚卻沒有時間來欣賞,他倚靠在沈家池塘的圍欄邊,手裡捏著自己的文章,回想起父親的告誡,低頭,藉著昏暗的月光掃視著自己的文字。
許久。
飄撒的紙片逐漸停滯在封凍的冰面上,西風呼嘯,碎片又被吹進塘邊荒蕪的枯草叢裡,逐漸被皚皚白雪所掩埋。
再無蹤跡。
周慕禮原本在欄杆邊呆愣著,緩緩被這西風吹得清醒過來,彷彿這時,他才回憶起,自己做過什麼。
“世道如此。”
他苦笑著,轉身離開,微弱的話語也隨風而去。
再無蹤跡。
清晨,雄雞唱白。
練字完畢的沈長念和謝勉兩人聚在一起,準備去吃早飯。
春節逐漸到來,空氣裡隱隱約約流轉著鞭炮的硝煙味,然而很快被昨夜飄轉至今的鵝毛大雪所掩蓋,兩人並肩走在石子路上,不約而同地放緩步調。
美景難得。
沈長念心裡想著。
兩人心有靈犀地維持著難得的心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