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不捨晝夜,時間之河川流不息,一往無前,這是大勢。
然而,即便大勢如此,亦有無數修行者前仆後繼,掙扎著,想要跳出時間之河,逆轉大勢,以期,獲真正永生。
當然,其中少數人成功了。
雖然相對於億萬修行者而言,少數成功者所佔有的比例,低微幾乎可以當做沒有,但他們確實成功了。
除了透過修行觸及時間的,諸天萬界之中,還有另一種人,或倚靠先天特質,或擁有特殊的經歷,掌握了些許時間奧義的皮毛,能夠影響時間的流動。
雖然效果微乎其微,但,足夠了!
刀光才出現,便已飛越而過,隨即,黯然寂滅。
以法王的眼力,當能看得清楚刀身、刀形,乃至飛刀穿梭的軌跡,然而,當他看清楚時,飛刀已經穿透了他的脖子。
“嗤!”鮮血噴湧而出,即如一道噴泉,殷紅的血,將夜空染得悽豔。
原來,法王的血也是紅色的,與那些被他殺死的人,並無區別。
看得清楚是一回事,但阻止不了又是另一回事。
江湖中一直都有傳言,小李飛刀,例無虛發,沒與李探花對峙過的人或許還能大言不慚,以為能依仗身法絕妙而躲閃,又或倚靠強悍外功而硬撼,但與李探花對峙之後,就沒有人敢這麼說。
在李探花那把凡鐵打造,長不過三寸的飛刀之下,縱是身法快若飛光,功力雄厚到動則能撼天動地,也只剩認輸這個結局,除非,他們想選擇另一個結局——身死魂滅。
李探花的飛刀,是能震懾時空,使之停頓,使之滯留的存在,又有什麼能擋得住他?
武者不能,法王也不能,飛刀之下,縱然他的佛魔之道幾已大成,一身功力雄渾到即將突破武界極限,也無所遁形。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脖頸飛濺出鮮血,眼睜睜地,看著那即將圓滿的佛魔之道,忽然被打斷。
“可惜,你沒有殺氣!”法王忽然癲狂大笑起來,笑話自己面對李探花的不堪一擊,笑話李探花沒有殺死他,竟不顧前後通透,依然在流血的傷口。
他癲狂,那是因為李探花打斷了佛魔之道的圓滿,他的道途,被阻住了。
阻道者,定為生死大仇!
那癲狂的笑聲中,充溢的,是能將他自己弄得神智錯亂的殺意。
李探花自然也感受到了這股殺氣,但他並不在意,或者說,這世上已經沒什麼能令他在意的了。
“咳,咳咳……”他一如既往地咳嗽著,面色蒼白,卻又因為劇烈的咳嗽而顯現出一絲不正常的嫣紅,單薄的身形,披著厚厚的裘衣,好似極其不耐寒苦的病癆子,身旁跟著一臉擔憂之色的鐵傳甲。
沒有人知道,李探花二人是什麼時候到的,縱然是東邪南僧,也不曾察覺透明的靠近。他們只看到,那宛若天光的黯然刀光閃逝之後,李探花自然而然地,就站在了那裡。
“好高明的境界,莫不是……”東邪南僧在欣喜的同時,亦為李探花的境界震駭。
能讓武學大宗都稱之為高明的,只能,只能是武學大宗之上……
“你突破了?”法王陡然安靜了下來,雙目如電,似火焰,似寒冰,緊盯著李探花,一眨不眨,瞳孔之中,有扭動不止的金黑二光閃爍,如妖如邪。
在他脖頸上,血肉漸漸蠕動,傷口收束。
正如法王所說,李探花的飛刀中終究少了一分殺氣,若是添上這分殺氣,在飛刀穿過法王的脖子時,他就該嚥氣的。
少了這分殺氣,李探花便殺不死他。
李探花輕輕搖了搖頭,宛若否定,又似肯定,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表達出了複雜的意思,他慢慢轉著身,看淡世情的眼眸中,亦流露著深沉的悲傷。
李探花並沒有掩飾他的悲慟,亦將這份悲慟明明白白的展示了出來,讓單薄的身形,更多了幾許軟弱……這種本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情緒。
對於普通武者來說,敢在敵人面前暴露自己軟弱的一面,就如,將脖子伸到對方的刀口下,請求宰割,無疑是自尋死路的方式。
但李探花不是普通武者,即使他的身形樣貌看起來比普通人都脆弱。
法王也沒有動手……
當李探花擲出那把穿透他脖子的飛刀時,他便再沒有動手的慾望,即使,他恨不得生啖他的肉。
但不動手,卻不代表法王不開口,卻聽他恨恨地罵道:“李尋歡,你不是快死了麼,不給自己尋一個墳墓,怎麼跑到此地壞本座的事?”
鐵傳甲憤而怒視,但迎上的,卻是法王似笑非笑的眼睛,忽然打了個激靈。
氣急敗壞之下,法王竟然做出了以大欺小的事情,不顧自己武學大宗的身份,親自出手,侵襲鐵傳甲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