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然和尚見豐洪勳神色有變,不好意思再說下去,話題一轉,開始討論此次的考試。
“在回來的路上,貧僧就聽身邊的人提到了洪勳此次參加考試的兩位公子。才學武藝貌似都很是優秀。”
“大師謬讚了,萇順和萇澤資質愚魯,此次參加考試無非是想讓他們開拓眼界而已。這兩個孩子不似我那長子和次子,武學方面不過爾爾。”
“你有所不知,這次的考試由二皇子主持終選,尚弓從旁協助考察,考中不一定是因為成績有多麼優秀……”瞭然若無其事地端起茶盞輕啜了幾口。
豐洪勳心中憋悶,話題的主要內容總是要繞回到二皇子身上。乾坤術士親自協助考察,成績又不是第一評判標準,難不成是要選出命數與二皇子最為相稱之人嗎?看來這位老師也難以抵抗權貴的誘惑,甚至比雲飛和了然行動得更迅速。
“拔得頭籌對本侯的兒子們不是最重要的,能夠留在書院跟隨四國中最優秀飽學鴻儒深造才是最重要的。但不知三位老師在頭一年是否會留下來講學呢?”
“雲飛你是知道的,他早就無心書院的任何事務了。秋桐書院不過是他便宜行事的一塊招牌而已。”瞭然語帶揶揄,“貧僧和尚弓應該會留下來。如果兩位公子能夠順利透過考試,我們一定會竭盡所能,傾囊相授的。”
“如此,本侯感激不盡。不知正式開考前,還能否有機會見一見乾坤術士?”
“老夫不請自來,神木侯是否歡喜呀?”
只聽禪室之外有說話聲傳來、亮如洪鐘。轉眼間一位身材高大壯碩、身穿青布長衫的中年人走了進來。豐洪勳定睛觀瞧,來人正是乾坤術士翟尚弓。
“神木侯,數載未見,你輕減了不少呀……”
豐洪勳跪地就要行禮,被翟尚弓一把托住,摁在椅子上,“繁文縟節能免則免。儀式就要開始了,我聽說你在和尚這裡喝茶,過來喚你們一同前往銘典大學堂。”
“儀式,貧僧就不參加了。尚弓勞你帶洪勳前去吧。洪勳的家眷,會由貧僧的弟子們侍候。”
“明白,又到老時間了。洪勳咱們這就動身可好?”
“如此就請翟老師帶路。”
出離’涼波’堂,迎著明媚的陽光和乾坤術士在林間甬道踱步,豐洪勳的心情好了不少。他問乾坤術士:“翟老師,瞭然大師如今仍需在辰時藥浴、方能維持不老之身嗎?”
“唉,正是如此。和尚他一念之差,卻累及終身。雪域鬼母那裡,還未有能討到便宜之人。”
思及往事,兩人不禁都沉默了良久。
“不說別人了。洪勳,你還記得此物否?”翟尚弓從袖口中掏出一根筮草,遞到神木侯的眼前。
“這不是當年您為家父問卜時,送給本侯母親之物嗎?怎麼又回到您的手中了?”
“適才在石舫那裡,我已經見過你的家眷。這是你的女兒、靜歌小姐給我的。”
“估計是母親送給小女的。老師,莫非您已替小女……”
翟尚弓停下腳步,看著豐洪勳點了點頭,深沉地說道:“是的。令堂交還筮草,我不能拒絕。洪勳,我知道風雨術士去找過你,也能猜到了然一早把你接進他的禪房,都是為了同一件事。他們兩個人都有明顯的弱點,被人利用也罷、收買也好,並不是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至於我,洪勳,你不用質疑我的選擇。前途很多兇險,尤其是對你而言。之前我不確定,但是見過你的女兒以後,我很肯定,二皇子是你豐氏一族命裡的劫數。別急,先讓我把話說完……”乾坤術士讓急於提出問題的神木侯稍安勿躁,“有多少人能逃出這場劫數,我不知道。而你的選擇,也並不是關鍵。結局之所以不甚淒涼,冥冥中有一股來歷不明的勢力衝擊著二皇子巨大的影響力,這種衝擊已然開始。”
神木侯聽了翟尚弓一席話,腳下有些發飄,但是他的聲音依然堅定:“您是說,即便我選擇助力二皇子登基稱帝,我這一族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二皇子能否繼承大統猶未可知,記住,結局不甚淒涼。是否有轉機?要知道命理機緣從來都不是單純簡單之事。如果有一天,情勢十分危急,請你務必記住我的這兩條建議……”說著,翟尚弓伏在豐洪勳耳邊低聲耳語了一陣。
豐洪勳不待翟尚弓說完,再也支援不住震驚,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尚弓穩穩地將其扶住,堅定地說:“我剛剛提及的那些人,是你多年來素行端正積下的福報。如果你不這樣做,洪勳,那就是滅頂之災。三公子和四公子,我會盡量想辦法,讓他們在秋桐書院得到庇佑。記住,儘快遷居京城,待在繁花城只會讓你孤立無援,也會讓你在乎的摯友失去支撐。我知道,你對我所言還心存些許質疑。此番春考和你的府內,都將有機會驗證我所言非虛。”
豐洪勳有些脫力地點點頭。喘息了良久,他問翟尚弓:“老師為何要對本侯洩露天機、為何要幫神木侯府?難道您不怕萬一二皇子成功,會對您不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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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我一早就對雲飛講過,我們這樣的人在洪勳你這樣的正人君子面前,是無所遁形的。不錯,一入紅塵,無非是名利二字。讓我選擇幫你的,正是我所說的那股,早已在冥冥中潛入你命運之中的巨大的力量。他許諾給我的,遠遠超過一國國君可以給我的。所以,不用擔心將來我是對你落井下石的人之一,我只會給你雪中送炭。”
豐洪勳心說,這就對了。秋桐書院的三位老師怎麼可能摒棄趨利避害的處世準則呢?否則他們早就為世間的洪流吞噬,甚至被江湖中人所拋棄了。風雨術士雲飛,出身武當名門,年輕時一直想有朝一日成為武當的掌門人,誰知遭同門師兄構陷,在選拔中失去了資格,心灰意冷之時得遇高人,成為了江湖的萬事通、及時雨;瞭然和尚本是華族的私生子,被遺棄在秋桐書院,雖然文武全才,卻逃不過兒女情長,為了慾念保持青春不老,代價則是要受雪域鬼母的擺佈;乾坤術士天賦異稟,能夠接鬼通神,太多的華族和江湖門派想要禁錮他為己所用,但不知何人一直保護其周全,故而豐洪勳只道他也一定是個老於世故之人。以前在書院雖然師從他們學藝,但是儘量不過問他們太多的私事。因著自己的身份家世,雲飛總是仗著師尊從中獲利,豐洪勳為人厚道,只要不是大是大非之事,他都任由老師,何況雲飛幾番幫他救他。但是一想到,將來因為奪嫡之事,自己難免要與風雨術士分道揚鑣,心情頓時沉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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