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道“自然是所謂的匡扶正義的希望啊！清風會的人，一向是你自己的眼光來看待這個世界，可他們不知道，尋常百姓所擔憂的問題跟我們所擔憂的問題完全不一樣。尋常百姓只會擔心會不會打仗，自己的錢會不會少，自己的命會不會丟，可是清風會的人擔心的，是誰對誰錯。”
照玉不解“難道天下窮苦百姓便不擔心誰對誰錯了？我還記得白大人曾經判過的那個案子，那個死去的姑娘多可憐呀！他們怎麼會不在乎誰對誰錯，他們被人欺負了呀！”
黎青嘆息道“嗨！這些事情壞就壞在這裡了呀！你想想，在民間，除了這樁案子之外，還有沒有旁的？”
照玉想了想，說道“好像……好像沒有了，不過也許只是我們沒有聽說過，私底下那些貪官汙吏肯定還做過很多的壞事。”
黎青道“像咱們這種走南闖北之人，尚且沒有聽說過，那尋常百姓居於方寸之間，如何能知道那麼多的事情呀？
更何況紀鈞手眼通天，當初白大人拿出了那麼可靠的證據，那麼多人聯名上書，尚且不能夠動他分毫，何況是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情，那不就是一些流言蜚語，時間一長風一吹就把它給吹散了，哪裡還用得著特意去找證據？
紀鈞這個人吶，最恐怖的地方就是，他並不一味的只做壞事，他還做過許多的好事。
他整頓軍紀，將喝國的軍隊打理的井井有條，賞罰分明，上行下效，戰士們鬥志昂揚，四方列國皆不敢侵犯，對內又治雪災，抓流寇，還處處維護百姓，那麼你說在百姓眼裡他能不是個好官？
他這個人，自己做的壞事別藏著掖著不讓任何人知道，做了什麼好事兒，便煽動他手下那些手足敲鑼打鼓鬧的人盡皆知，他自己還能保持著一副謙遜的樣子，像他這樣的人，可謂亂世之奸雄啊！咱們看待問題的事情跟普通百姓他不一樣啊。
紀鈞做過的很多事兒在我們看來他是個壞人，但是在百姓看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他們活的更好。
我們自始至終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忘記了我們所在乎的跟尋常百姓所在乎的並不是一回事啊！
這就好比是屈原跳江，他自己為自己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獻出了自己的生命，其實感動的也只是他自己罷了，他是個英雄，但是沒有人在乎他的生死。他本想用自己的死來抗爭，想讓楚懷王清醒，可是他終究是白死了，楚懷王到最後也沒能醒悟。所以與你而言天大的事情，在別人看來只不過是過眼雲煙。別人看你是如此，你看別人亦是如此，人性本如此，世事本如此，不是同一類人所在乎的並不是一回事，也是理所當然的。”
“並不是一回事？”這讓照玉幡然醒悟，在這一瞬間，便覺得好像是有一道雷一般擊中了他，在他耳邊發出一聲巨響，震得他幾乎要靈魂出竅，但同時也使他從迷惑中清醒過來，看清了眼前的深淵。
站在深淵之上，他覺得渾身發冷，冷得他瑟瑟發抖。
“我好像有點懂了……紀鈞是亂世奸雄，這話，我聽來心裡雖然不舒服，但也不得不承認。因為我們的看法和天下百姓所關心的不是一回事，所以我們的所作所為在天下人看來自然就是無中生有，我們雖然自認為做的是為國為民的好事，但是百姓卻並沒有從中獲得真正的利益，我們說紀鈞是奸臣，而最糟糕的是，這個奸臣對我們也同樣想讓守護的百姓們那樣的好，還不是弄虛作假，而是真真正正的好。”
照玉想到這兒簡直要瘋了，不禁抱著頭痛苦地道“天吶，這是個什麼鬼結論，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我們自始至終都在做什麼？為什麼現在連我自己也覺得，我們就是一個小丑呢？”照玉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雙手，不住地喃喃自語道“我這二十多年來究竟在做什麼，都是在胡鬧嗎？”亂世之奸雄，那麼該說他是好還是不好呢？”
黎青頓足嘆息道“他如今是天下歸心，可是咱們是什麼都沒有了……”
“什麼都沒有了？”照玉重複著疑問，最後也嘆息道“是什麼都沒有了，從前我們到底在做什麼呢？”
照玉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空了，過去的二十多年，他一直以為自己活的很明白，很充實，直到這一刻他才恍然發覺出來，自己好像是白活了。
他一時間呆呆地坐在那裡，像是隻迷路的小白兔，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想破滅的時候，她感到自己像是一個初生的嬰兒，茫然怎麼面對著周圍的一切，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是那麼的陌生。
最開始的時候，他堅守著內心的正義，一直走到今天，最後卻發現他所堅守的正義只是給天下的人找了更多的麻煩。
那麼那個被紀澤明虐死的姑娘，還有被紀鈞害死的白大人，他們就該死嗎？
他們當然不該死，只是他們的生命，對世人來說，微不足道罷了。
黎青突然想明白了這些，也覺得背上冷汗涔涔，不過他比照玉更清醒一些，他很快的就反應了過來說道“那麼現在我更加好奇的是，總舵主，他到底要做什麼？”
照玉抬起一雙懵懂的眼睛，像個孩子似的無助地瞅著他。
清風會當中，別的人或許會為一時的英雄氣概遮住了眼睛，可是黎青卻不相信袁培會想不到這一點。
“他是首領，他應該更早的比我們明白，紀鈞已經佔盡天時地利人和，我們再鬧下去的話，非旦我們自己要折損，而且名聲也會越來越不好，他身為首領怎麼可能不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個道理呢，現在清風會已經民心盡失，很有可能，我們雙方交鋒波及的還是無辜百姓。他這麼做應該不會僅僅只是因為咽不下心裡那口氣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照玉皺眉問道。
黎青沉聲道“照玉，你曾經對我說過，原陪著人心思可多，並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簡單，這個事兒，你自己也深有體會，對不對？”
照玉道“我們不是說過不再懷疑他的嗎……”
黎青看著他一本正經地道“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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