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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巧雲出來的時候,段虎都連著抽好幾根煙了。
他也明白,自己腦瓜一熱可能是話說得有點重了,就沒再提這茬,只悶聲道:“您等會兒,我開車去。”
孫巧雲心裡酸得要命,說行,不著急,媽擱這等你。
直到後來開到半道的時候,孫巧雲才忽然笑著說了句:“虎子,其實你脾氣更隨媽,你發現了不?”
“你更隨媽,也更隨你奶,你爸就隨你爺。”
“你記得你小時候你奶總罵你爺啥嗎?”
“……”段虎好半天沒吭聲。
然後哼哼一句:“罵他慫瓜蛋子,罵他窩囊。”
“要不是因為他總拉不下臉,總心軟,早先我爺奶年輕時候能叫那些破爛親戚坑那麼多回?”
“虎子,其實媽這人骨子裡是個有脾氣的,你知道不?”孫巧雲兀自繼續道:“只不過沒出嫁以前全都被那些糟粕的規矩禮教給死死的壓住了。”
“後來嫁給你爸以後之所以能一點一點長得越來越多,其實就是因為你爸給我慣的。”
“他從來都沒跟我紅過臉,虎子,半次都沒有。”
孫巧雲笑眯起眼:“這就是為啥我原先說,你咋都比不得你爸,因為你急眼的時候還兇過我兒媳婦呢,雖然你不是真想那樣,可你根兒裡就是那麼個脾氣,你沖動起來也不是很能管得住自己。”
“但你爸沒有。”
“我原先給他臉撓花了,他都笑著給我吹手,問我累不累,酸不酸,要不要歇會兒再撓。”
“我!我現在也這樣啊,不對,我對我媳婦兒也一直這樣好麼?她想咋打咋打,想咋掐咋掐!”段虎非常不服氣的挺胸抬頭道:“這算個啥?這不都是好老爺們兒該幹的事兒麼?”
“是呀,虎子,你跟爺跟你爸,都是段家的好老爺們兒,你們這一點全是一樣的,可人跟人終究都得有不同,不是嗎?”
“你像花花兒吧,你要是跟花花兒犯擰巴勁,她能去哄你,可你要跟我犯呢?你覺得你媽我可能會去哄你嗎?”
段虎想都不想:“那指定不可能!”
孫巧雲:“對呀,所以說我才能跟你爸過一塊兒啊,我才能跟你爸那麼合適呀,因為你爸本來就是個脾氣很好的人,他能一直哄我,他能永遠都不跟我生氣。”
“虎子,人哪能那麼完美呢?你大事上能殺伐果斷,有時候脾氣就爆,你爸有時候就是會猶猶豫豫,顧忌的比較多,但性子就相對軟乎好些,就像花花兒呀,花花兒不也是這樣的嗎?”
“……”
段虎再也說不出曾經罵過季春花的“窩囊”兩個字了。
因為他想起了那個站在大樹下頭,跟他說別再管她的小花花兒了。
她說就這樣就行啦,你別管我啦。
那個時候,她之所以往後退,咋能是因為窩囊呢?
她是因為他。
但眼下的他,卻並未因此再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對不好,或是他要跟爺跟爸似的是不是就好了。
因為他的花花兒打從一開始就稀罕他段虎,因為他是段虎,他就是這樣的。
媽稀罕的就是爸,因為他是段江山,段江山就是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