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猜燈謎去了。”蘇轍淡定地提著他的小兔子花燈,一點也不著急。他方才看見了,大哥知道阿姐捨不得那盞琉璃燈王,轉身登臺猜燈謎去了。唔……以大哥的本事,這會兒應該已經贏了燈王,往他們這邊走了。
“猜燈謎?難道——”蘇軫急急扭頭,就看見長街熙攘的人群中,長兄提著一盞流光溢彩的琉璃花燈,款款踱步而來。
“軫兒,你的燈。”蘇衡道。
“謝謝阿兄!”蘇軫歡歡喜喜地接過來,愛不釋手。左手一盞琉璃燈,右手一盞仙女燈,蘇軫宣佈,她是這次青神燈會最大的贏家!
“溪兒,你學會連珠三箭了?恭喜。”蘇衡輕輕掃了一眼倒地的稻草靶,很快推斷出方才他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衡哥哥你怎麼知道?我都還沒說呢!”魏溪睜大眼睛。
“那倒地的靶子不是你幹的?”蘇衡反問。
“是……”魏溪小小聲,偷瞄了一眼攤主,小心翼翼地問,“那個……要賠嗎?”
攤主原本叫苦不疊,迫不及待想把這幾尊大佛送走,別讓他們把他一攤子的花燈都給霍霍了。但隨著圍觀的遊人越聚越多,不少人見魏溪他們幾個好似很輕松就贏了花燈,難免有種自己也行的錯覺,紛紛掏錢想要試試。攤子的生意因為魏溪幾個,反而有爆火的趨勢。
這下子,攤主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哪裡還會去計較一個廉價的稻草靶:“沒事沒事,撿起來翻個面還能用。”
“呼——那就好。”魏溪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
“表兄,你有抽中那道難倒了許多人的字謎嗎?”程之才冷不丁問。
“你是問——爿?”蘇衡抬眼看去。
“是。”程之才咬咬唇。
“抽中了,謎底是‘版’。”蘇衡淡聲道。
“哦——”蘇軾最先反應過來,一拍大腿,“我怎麼沒想到!片字反過來不就是爿字嗎!”
“大哥最厲害!”蘇轍小兔子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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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過後,蘇家姐弟的花燈還放在各自的床頭,蘇衡卻要收拾行囊回開封了。
蘇衡這次回眉山住了足足有一年之久,如今又要離開,蘇家上下都極為不捨。
有蘇衡在,蘇軫就是備受兄長照顧的妹妹,而非端莊穩重的蘇家長女,身上的擔子一下輕了不少。如今蘇衡一去,蘇軫便少了一個可以依靠,可以撒嬌的長兄。
“阿兄,到了京城,記得常來信。”蘇軫把自己親手做的荷包遞給蘇衡,“這是給阿兄的臨別禮物,要時常帶在身邊,這樣阿兄一見到它就能想起我了。”
“好。”蘇衡雙手接過,珍重地貼身藏好。
蘇軫好哄,最棘手的是蘇軾和蘇轍兩兄弟。兩人都已經習慣了蘇衡日日接送他們上學放學,現在蘇衡又要出遠門,還不知多少年後才能見面,一想到這個,兩人就兩眼淚汪汪,淚水止都止不住。
“哭什麼”,蘇衡只好安慰兩個弟弟,“都這麼大了,怎麼還那麼愛哭鼻子。你們在書院好好聽先生講課,再過幾年學成,考上舉人,定然是要進京參加禮部試的。倒是不就能見到了。”
“可是,嗚嗚,可是那還要好幾年呢!也太漫長了……”蘇軾抽抽噎噎地拉著蘇衡的袖子,不想放他離開。
“那我努力掙錢,等掙夠了錢,就把你們接到京城念書。”見兩個弟弟哭得實在傷心,蘇衡只好提前吐露自己的打算。
京城的房價極為高昂,哪怕貴為宰相,若是沒有官家體恤臣下,賜予屋宅,也只能在宮城附近租賃宅子,根本沒辦法靠著薪資在寸土寸金的汴京買房。蘇衡在汴京這些年,靠著在道觀行醫以及在熟藥惠民南局坐診的診金,雖然攢了一些家當,卻是杯水車薪,完全無法在京城租下一間足夠一家六口還有僕役居住的大宅子。
“那阿兄你不是會很辛苦?還是不要了,我會更加用功念書,早點考上舉人,進京找你的。”蘇軾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我也是!”蘇轍用力點頭。
蘇衡目光一片柔和,道:“嗯。”
“乖徒兒,走咯!船要開了。”貴生道人揚聲提醒。
十五歲的少年辭別家人,再次登上航船,踏上前往東京汴梁的旅途。
來時因憂心蘇序的病情,夙夜兼程,快馬輕舟,如今蘇序病癒,蘇衡師徒便也不急著趕路。江水潺潺,離思悠悠,木造的航船卻有著一顆空蕩蕩的心,不解離愁,只一味地載著滿船的乘客不帶一絲留戀地揚帆而去,駛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