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晏殊與韓忠彥卻是認識的。晏殊當年官居高位,如今的朝臣們有不少都曾是他的門生或是由他引薦栽培的。韓琦便是被晏殊引薦的人才之一。
“回晏伯伯,晚輩今日剛到京城。”韓忠彥連忙恭恭敬敬地向晏殊行禮。原來晏伯伯也回京了,只是他看起來滿臉病色,看來阿父之前聽到的訊息是真的。晏伯伯的確身患重病,恐怕不久於人世了。
“你阿父呢?沒同你一起?”晏殊問道。
“阿父在相州任職,無暇入京,只命我入京求學。”韓忠彥老實答道。
“那你來養生館,想必是有要事要找小衡了?”晏殊聞言笑道。
“是。”韓忠彥順勢掏出韓琦寫給蘇衡的信遞過去,“蘇館主,這是我阿父給你的信。”
蘇衡伸手接過。
“既如此,那你們兩個小輩好好聊,老夫便先回去了。”晏殊拄著柺杖慢悠悠地離去。
他年紀大了,可沒法像小年輕一般熬夜,早早便要睡下了。此番回京,是陛下體恤。他如今只需要每五日入宮覲見天子,為天子講經,清閑得很。明日又輪到他為天子講經了,今晚恐怕還要比往日更早入睡才行。這人吶,年紀一大,精神頭便不足,不養精蓄銳,很快便會感到疲憊。
晏殊離開了,韓忠彥也將信送到了蘇衡手中,他眼巴巴地看著蘇衡,一時無話,還有點小尷尬。
韓家忠心耿耿的老僕忠叔倒是急得很,恨不得替自家小主人同人寒暄攀交情。臨行前,阿郎特意交代過,說這位蘇館主醫術了得,且交遊極廣,讓小主人多同這位蘇館主打好交道。如今見了面,怎麼跟木頭似的一句話也不會說了,真真急死人。
“蘇館主,既然信已送到,那我便——”韓忠彥話音未落,就有人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衡哥哥,我有話要問你!”來人正是魏溪,她還穿著那身紅色的騎裝,手執長鞭,明烈動人。
“是你!”韓忠彥脫口而出。
嗯?魏溪這才注意到蘇衡這裡還有旁人,瞧著是個十七八的郎君,文弱清秀,脾氣很好的樣子。但是——
“你是誰呀?你認得我?”魏溪歪歪頭。
韓忠彥後知後覺地漲紅了臉,緊張地一雙手都無處安放。他磕磕絆絆道:“我,我在京郊曾見過你。你當時,當時策馬揚鞭與我家馬車擦肩而過,穿的,穿的就是這身衣裳。”
所以說了半天,這人其實就只見過她一面。魏溪“哦”了一聲,覺得這人有些奇奇怪怪的。
韓忠彥的情態卻盡數落入蘇衡眼中。魏溪不懂,蘇衡身為男子,還能看不明白?
蘇衡黑玉色地眼睛裡閃過一絲暗芒,沉聲道:“信我已收到,有勞韓衙內。外間天色已晚,恕蘇某不便相送了。”
“……蘇館主,告辭。”韓忠彥想知道魏溪的芳名,但是直接開口詢問又顯得十分唐突,加上蘇衡與魏溪明顯是熟識,他更不方便問了。左思右想,韓忠彥只好遺憾地告辭。
他見過的女子大多嬌柔靦腆,從未見過似魏溪這般明烈率真的少女,一身紅衣策馬揚鞭的模樣,彷彿直接烙印在他心頭。少女身上有著他所不具備的東西,像山溪間吹拂的山風,清新,靈動,讓人眼前一亮,也令他——怦然心動。
下次,下次一定要問到她的名字,韓忠彥默默在心裡給自己打氣。
“彥哥兒啊,阿郎臨行前不是交代過,讓你與那蘇館主打好關系嗎?你怎麼送了信便走,還盯著方才那位小娘子看個不停,太失禮了。”忠叔跟在韓忠彥身後苦口婆心地嘮嘮叨叨,但韓忠彥兀自想著自己的心事,根本沒聽入耳,只胡亂地點了幾下頭。
等韓忠彥兩人徹底離開,蘇衡這才收回視線,看向魏溪:“你今日去郊外騎馬了?”
“嗯!”魏溪點點頭,輕哼,“因為我今日不太高興!”
“那今晚來蘇宅用飯。蓮姨昨日買了一籃子板栗,我給你做板栗燒雞?”蘇衡誘惑道。
“!”魏溪下意識地就要點頭,但旋即反應過來不對勁,“衡哥哥,你又轉移話題!”
這次反應倒挺快。蘇衡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好吧。你為何不高興?”蘇衡順著魏溪的意往下問。
魏溪這才滿意地揚起下巴,開始絮絮叨叨地控訴起蘇衡昨日撩她又不肯解釋原因的事情:“你昨日真的很過分……”
蘇衡用眼神示意十六鎖好蘇氏養生館的大門,不動聲色地引著魏溪往蘇宅地方向走去。他耐心地聽著魏溪在身旁絮絮叨叨,時不時點頭,示意自己在聽。
雖然安安已經及笄,但還是太小了。再等等吧。蘇衡看著身旁的少女,全然不知自己此刻的眼神有多柔和。
黃昏的夕陽是暖融融的金橘色,照在兩人身上,將兩人腳下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