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蘇衡合上賬簿,收起算盤,清風忙問:“小師兄,怎麼樣?怎麼樣?”
蘇衡抿了抿唇,說出一個數字。
“太好了,按照這個速度,很快能把八百貫掙回來了。”清風鬆了口氣。
他小師兄也太莽了。當初不光租以三十貫一個月的價錢租下了皇建院街的一間鋪子,竟然還大手筆地花了八百貫把大相國寺南的鋪子給買了下來。雖說那皇建院街的鋪子月租從五十貫暴跌至三十貫,給小師兄剩下一大筆錢,但也不至於把所有剩下的錢都拿去買第二間鋪子吧?都不怕收不回本嗎?
不過好在,籌備了四個月後,大相國寺南的這間養生館終於順利開業了。第一日的盈利便十分喜人。
蘇衡花錢買下大相國寺南的鋪子自然是有他的考量的。皇建院街的那間主要做的是達官貴人的生意,走高階路線,用來收割大肥羊的錢袋子。大相國寺南的這間更多是便民惠民屬性,收費低廉。
當然,兩間鋪子的裝潢、器具乃至提供的茶水都截然不同,可以說一個天一個地。皇建院街的那間養生館,蘇衡花了大量的精力與金錢重新裝修改造,裡面不僅有佈置風雅的單獨小房間,供客人享受推拿、拔罐、艾灸等專案,也有寬敞明亮的廳堂,可供三五好友一齊泡腳閑聊,或閉目養神,在飄渺古樸的道家樂音中沉沉睡去,好夢酣眠。
蘇衡原本還計劃打造能為客人進行食療的藥膳堂、能泡藥浴的溫泉池、甚至還有供客人小住的療養室,但是由於面積不足,且資金有限,只好暫時擱置了。但哪怕如此,皇建院街的那處養生醫館至今仍在裝修改造中,尚未能開門迎客。
反倒是大相國寺南這間養生館,因為不需要怎麼裝修,只需要添置些桌椅、用竹簾木板隔出幾個小隔間便成了。務實的平頭百姓也不在意醫館裡有沒有花裡胡哨的裝飾和附庸風雅的字畫,他們只關心大夫們的醫術水平、診金的高低與藥物的貴賤。
大相國寺南的養身館之所以花了四個月才正式開張,是因為蘇衡在僱傭藥侍與培訓他們學會簡單基礎的推拿手法上花了不少時間。如今,蘇氏養生館加上徐大一共有七名藥侍,以推拿為主,輔以腳浴。至於針灸、拔罐、藥膳、藥浴等專案,受制於人手與場地,還得徐徐圖之。
思及此處,蘇衡提起竹筆,在計劃書上又添了一句:擬聘醫者一位,善針灸者優先。
·
位於內城東北角的大、小貨行巷是汴京城的手藝人和工匠們居住聚集之所。除了像譚木匠這般的木工,還有做竹編的、打鐵的、修鞋的、磨刀的、補鍋補碗鋦瓷的……凡此種種,不一而足。這裡的人多多少少都些“職業病”,不是肩頸僵硬便是手腕痠痛,不是眼睛酸澀視力下降就是腰間隱痛。
但為了掙得幾個銅板養家餬口,這些手藝人們也全無辦法,只好咬牙忍忍。實在疼得受不了,影響出活兒了,他們才肉痛地掏錢,去最近的熟藥惠民局看看郎中。但說實話,看了沒太大用處。郎中們基本上都會囑咐他們多休息,可是他們休息了,家中就沒有進項了,沒錢進賬就無米開鍋,總不能讓一家老小喝西北風。
這日,做竹編的老鄧頭剛編完一個竹籃,甩了甩酸脹的腕子,嘆了口氣,正打算起身,面前就罩下了一大團陰影。那團陰影的嗓音粗獷而嘹亮:“老鄧頭,俺跟你說個好訊息!大相國寺南開了家養生館,現在正搞活動呢,前三日頭十位進店的可以享受推拿,不要錢!”
“什麼東西不要錢?”
“推拿是什麼?”
“老譚你不厚道,有好事兒怎麼不第一時間跟俺說!”
譚木匠的聲音太大,臨近的匠人們聽了,紛紛好奇地圍過來。
老鄧頭:“……”他還啥都沒說呢!
“推拿就是按摩。你們瞅瞅這個!這是蘇氏養生館的宣傳單子,上面還有畫兒呢!”譚木匠把手伸進去懷裡掏了掏,把一張皺巴巴的竹紙掏了出來。
老鄧頭一把將那宣傳單搶過來,唸了出聲:“推拿一刻鐘二十文,這倒是不貴。不過,真的有用嗎?這上頭說能緩解痠痛、疏通經絡,真的假的?”
“喏!”譚木匠伸出雙手。
“看啥?顯擺你手大?”老鄧頭嫌棄地看一眼。
“不是!”譚木匠靈活地轉了轉手腕,“是俺的手腕!被那蘇氏養生館的蘇道長推拿了幾下,舒服得俺嗷嗷叫。現在兩個腕子已經不疼了!你說有沒有用!”
眾人彼此看了看。
“反正前十位不用錢,不如去體驗體驗?”
“咱們這兒可不止十位,明兒誰能搶在前頭誰就能省下二十文錢。”
“我這腰最近疼得俺晚上覺都睡不好,要是真有用,花個二十文也值了。”
於是乎,次日,大、小貨行巷的匠人大軍浩浩蕩蕩地就往蘇氏養生館進發了。
據大相國寺的知情僧人透露,從那日起,蘇氏養生館裡頭傳出的“嗯嗯”“啊啊”“哼哼”“呃呃”之類銷魂之聲不絕於耳,過路行人不敢聽。不過,有不少人按耐不住好奇心,狗狗祟祟地趁人不注意也躥了進去。僧人側耳,屏息傾聽。未幾,蘇氏養生館上空又添一道哼唧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