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才幾十文銅錢,別放在心上啦。這邊的關撲攤子基本上都是幾文錢就能玩一次,反正也不貴,小打小鬧,大家圖個樂呵。等三月金明池和玉林苑開放了,裡頭有些達官貴人關顧的關撲攤子賭得那才叫大呢,連玉器珍玩、車馬地契、歌姬舞女都有,起手就是一錠銀子!聽說去年就有人在玉林苑用一碇銀子撲到價值三十錠銀子汗血寶馬呢!” ”清風一邊大口啃著炸藕餅,一邊說。
一錠銀子?那可是五十兩。一次關撲淨賺一千多兩銀子,聽著的確讓人心動。但是賭博這種事情,從來都是輸多贏少,輸是必然,贏不過是僥幸。蘇衡面無表情地想。
“我中了我中了!哈哈哈哈哈哈,我中了!”即將走到這條街盡頭時,街口的一家關撲攤子上突然爆發出一陣近乎癲狂的大笑,差點把清風手裡啃了大半的炸藕餅給嚇掉了。
“這是怎麼了?他中頭獎了?”清風茫然道。
“可不是嗎!那人用十文錢贏了人家的鎮攤之寶——千年人形何首烏!我的天那,那得值多少錢啊。這人可真是好命!”一個男子酸溜溜地道。
千年人形何首烏?有些野生的何首烏因為生長環境比較特殊,在生長時受到擠壓,的確有可能長成類人的形狀,但是何首烏的形狀與其藥效並無關系,人形何首烏也不見得比普通的何首烏藥效顯著。而且,千年?誇張了吧。
蘇衡眼神一閃,來了興趣,他倒要看看這千年人形何首烏是真是假。
“我獎品呢?怎麼還不拿出來。我可是真真切切射中了這個格子,你可別想賴賬,大家夥可都看著呢!”射中大獎的男子大聲嚷道。
“哪能呢,本店可是童叟無欺的!您稍等,我讓渾家去取了。”攤主是個四十歲上下的男子,一雙狹長的狐貍眼隨著笑容眯起。
蘇衡看著那攤主的面相,微微皺起眉心。嗯,總覺得不太順眼。
這個關撲攤子主要是做香料和藥材生意的。一罐罐香料整整齊齊地擺在長桌上,藥材則用簸箕裝著,一堆堆地分開放置。蘇衡站的位置,正好靠近一堆茜草。茜草性味寒苦,不僅能活血通經,還能化瘀止血,不過,這茜草的品相——
蘇衡神情一頓,抓起一小把茜草細細察看。
“師兄,你對這茜草感興趣?要不你也試一下這個彩針射盤?很好玩的,或者我幫你射也行!”清風拍著胸脯自薦。
“不必,我只是隨意看看。”蘇衡說著將那把茜草放了回去。
“哦……”清風倒是有些失望。
“這位幸運的郎君,此盒中便是您射中的千年人形何首烏。”一位梳著婦人發髻裹著青布頭巾的婦人款步走來,雙手奉上一個錦盒。
中獎男子迫不及待地接過錦盒開啟一看,裡面赫然是一顆根莖像男子的何首烏,表面長滿白色根須。圍觀的眾人見了,紛紛稱奇。
“有意思。”貴生道人笑眯眯地捊起了鬍子。
清風懵懵懂懂問:“師伯,您是在說什麼有意思呀?”
“呵呵”,貴生道人笑了笑,看向蘇衡,“乖徒兒,你也瞧出來了吧?”
“嗯。”蘇衡頷首,“這何首烏是人工培育的,年份根本不超過五年。”
“啊?!”清風驚道,“不會吧?!”
清風驚訝的大叫引來了旁人的注意,那關撲攤子的攤主眯起了一雙狹長的眼睛,沉聲斥道:“小道長,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孫三做生意一向守信重諾,這平白無故地被你冤枉一通,大家夥可得給我評評理。”
圍觀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到蘇衡身上,被數十雙眼睛盯著,蘇衡面色絲毫不變,從容道:“野生何首烏表面粗糙且不易折斷,人工培育的何首烏一般外表長滿白須,而且質地較脆,一折就斷,割開表皮還會有白色液體流出。諸位若是不信,可以一試。”
“這……”見蘇衡說得頭頭是道嗖,中獎的男子也開始動搖了。
“千年的何首烏存放時間久,質地脆弱也是難免的,小道長你可不要血口噴人,說話可是要負責的!”攤主臉上雖笑著,眼裡卻陰沉沉的。
“不光是這何首烏,這桌上的藥材全是摻假的。”蘇衡不理會攤主隱含威脅的話語,不慌不忙地補充道。
“哇!”清風愕然,“這攤主好大膽!”
“比如這茜草”,不待攤主氣急敗壞地反駁,蘇衡抓起一根茜草,輕輕一掰,將斷面展示給圍觀的眾人,“茜草通體紅色,斷面也是紅的,但用草根染紅的假茜草則不然。諸位請看。”
“是黃的!這茜草真是假的!”眾人嘩然。
“再比如這個黃芩,是用樹根染黃切段製成,加水揉搓就會褪色。這堆龍膽草裡摻了牛膝須,旁邊那堆五味子裡摻了曬幹染色的野葡萄……”蘇衡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攤主的造假把戲。
攤主夫婦見情勢不對,抄起錢匣就想跑路。
“愣著做什麼,快追呀!”清風見眾人沒反應過來,急得跺腳催促道。
“快抓住他!!”一群吃瓜吃得一愣一愣的群眾總算回過神,蜂擁而上。
中獎男子最為激憤,直接脫下一隻鞋子就往那攤主逃跑的背影扔去。不愧是能用銀針射中紅豆大小扇形格的人士,那隻布鞋十分精準地砸中了攤主的後腦勺。
“啊!”的一聲慘叫,攤主腳步一頓,就被人追上,反扭著雙手被押了回來。
“小道長,接下來該怎麼辦?”經歷了方才那一出,中獎男子對蘇衡出奇地信任,下意識地便請教道。
“……”蘇衡沉默一瞬,無奈道,“以次充好,弄虛作假,送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