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刺打本以為自家老大會像從前那樣,給那些個漢人頭子沒臉,沒想到牛奴訛竟一改往日作風,見了種世衡倒頭便拜。老大都拜了他還能直愣愣地站在那當顯眼包嗎?紮刺打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還傻站著的矮個同僚,趕緊學著老大向這姓種的漢官行禮。
“快快請起,何須這般客氣!”種世衡已過知命之年,膚色因常年風吹日曬顯得十分黝黑,與牛奴訛部落裡的部眾膚色到十分相近。方面闊鼻,濃眉星目,眉眼間天生有股豪爽放達之氣。蕃人部眾見了,不由自主便生出些許親近之意。
“種大人乃人中英傑,膽識過人,俺著實佩服!俺方才還與兄弟們說,這大雪天的,山路難走,大人您想必不會來了。沒想到,俺剛說完,大人您就到俺們家門口了!”牛奴訛大著嗓門說。
“既答應了你們,我自然要履行承諾。喏,這板車上是答應帶給你們的黃酒。”種世衡抬手示意。
“俺們這裡,尋常漢人可不敢來。大人您非但不疑心,還信守承諾來俺們這,還給俺們帶了好酒。”牛奴訛見了那一車酒壇子,神情很是激動。
就在種世衡一行與牛奴訛等人在帳中舉杯共飲,把酒言歡時,長髯軍官領著蘇衡等人還有青澗城中的精銳抵達了山下。
“這山頂上便是牛奴訛的部落了吧?”長髯軍官問老長隨。
“正是!安都監,咱們快上山吧!城主就在上面。”老長隨著急道。
“這位大人,我建議您還是再等等。”蘇衡突然出聲言道。
“小娃娃莫要亂說話!事關我家大人安危,片刻也等不得!安都監,咱們趕快上山吧!”老長隨不認識蘇衡,也沒聽說蘇衡在延州的事跡,只把他當作尋常的藥童。
“謙叔莫急。這位蘇小大夫不是尋常小兒,與延州狄指使相熟,聽說就連範經略使也對他稱贊有加。想來定然聰慧過人,我們不妨聽聽蘇小大夫的見解。”長髯軍官勸住了老長隨。
“大人謬贊。我只是覺得,以種大人的睿智,不會無緣無故行此險招。蕃人部落對漢人向來多疑,種大人為了青澗城的日後發展,以身犯險,踐行諾言,想來就是展現我們的誠意與誠心。種大人冒雪山行,取信於蕃,用心良苦。若我們冒然上山,蕃人見了我們這麼多兵馬,恐怕會破壞種大人的計劃,橫生枝節,甚至弄巧成拙。”
蘇衡難得一口氣說這麼多話,貴生道人不由詫異地看了自家徒弟一眼。
“此言有理。”長髯軍官沉思不語。
“那咱們不上山了?”老長隨護主心切,大聲道,“那萬一,萬一牛奴訛他硬得跟糞坑裡的石頭似的,沒被大人感化,反倒不管不顧地扣下了大人,又該如何是好?!”
“那便先派人上山打探一下情況。”長髯軍官開口道,“正好延州派來支援的人馬今日抵達,按例孫軍頭是要與大人彙報情況的。不如我與孫軍頭一同上山,就說我是帶孫軍頭找種大人彙報延州支援一事的,倒也勉強說得過去。”
老長隨聞言立即反對:“那怎麼成!萬一安都監您也被扣在山上,咱們這支隊伍不就無人指揮了嗎?還是由老奴去吧。那些蕃人見老奴年邁,也不容易起疑。”
正僵持間,忽有兩人一前一後推著板車下山。老長隨定睛一看,那不正是跟著種世衡上山的五人中的兩位嗎!他忙迎上問:“你倆怎麼下山了?大人呢?大人怎麼樣了?!”
“安都監,謙叔。”兩人向長髯軍官與老長隨行了一禮,“大人猜到您會來,打發我們下山,一是與您知會一聲,牛奴訛對大人很是信服,正在營中擺酒設宴款待大人呢。二是派我倆回城等候延州那邊派來的兩位郎中,那兩位郎中一到,立即帶他們上山。”
聞言,蘇衡與貴生道人對視一眼,心道巧了。
“大人找延州來的兩位郎中山上山?大人病了嗎?”老長隨緊張道。
“不是,是牛奴訛的愛妻得了怪病,蕃人部落的巫醫治不好,他便向大人求助,希望大人可以派郎中為他愛妻治病。”
“那便請二位帶路吧。”蘇衡站出來道。
“啊?”那二人見隊伍裡突然站出來一個不足十歲的小孩,一時有點懵。
“算你們走運,不用回城了。我與我徒弟已經在山腳了,你們帶我們上山便是。”貴生道人摸著鬍子道。
這一老一少就是延州那邊派過來的郎中?那兩人面面相覷。該不會是延州那邊無人可派,便打發了這一老一少來湊數吧?把他們兩個帶上山,能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