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判官尹洙
涇原路新上任的經略判官姓尹, 名洙,字師魯, 是河南人士。
這位尹判官與範仲淹是多年好友。當年範仲淹被貶至饒州,他曾因犯顏進諫,為範仲淹求情,也被朝廷貶出京城,監唐州酒稅。後來元昊叛變,邊關告急,他被舉薦為經略判官,與韓琦有所往來, 為韓琦所賞識。三川口大敗後, 朝廷任命韓琦為陝西經略安撫副使,總攬涇原路軍務,尹洙又被授以涇原路經略判官一職。
因此, 尹洙與韓、範兩人均有交情。
狄青以延州指使的身份前來拜訪, 尹洙很是和善地接待了他。兩人交談之下,尹洙發現狄青對邊關形勢與行軍作戰很有見地,不由生出幾分愛才之心。
三川口之戰, 朝野震驚。西北主帥範雍被革職,如今坐鎮西北的主帥副將均重新洗牌。夏竦就任陝西經略安撫使, 駐紮永興軍, 為西北前線的主帥。範仲淹與韓琦為其副手, 任陝西經略安撫副使,分別總覽鄜延路與涇原路的軍務。
狄青所在的延州就在好友的管轄之下,不如修書一封,也算為仲淹舉薦一位難得的將才。尹洙心下慮定,當即取出紙筆, 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封長長的推薦信,命跑腿的信卒給範仲淹送去。
狄青拜別了尹洙,便騎馬回了延州,回程路上他還在回味與尹洙的交談。
“若能訓練當地民夫為土兵,代替各地徵調來的戍卒,便能大大減少邊關軍費。況且,土兵們自幼在邊關長大,對生養自己的土地抱有比外來戍卒更深的感情,他們對當地的地貌更為熟悉,也更習慣本土的氣候,於行軍打仗更為有利。”
尹洙之言猶在耳畔,狄青深深地被他的深謀遠略所折服,感慨道:“此方為禦敵的長久之策啊。”
狄青策馬回延州時,蘇衡與貴生道人如約於酉時一刻到了城門附近的那個面攤。
大多數大宋百姓每日只吃兩頓飯,一早一晚各一頓。朝食吃得不算太早,一般八九點左右,暮食用得也不算太晚,下午四五點便吃完了。因此,蘇衡與貴生道人到達時,那面攤上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桌客人了。
那桌客人很快也把碗中那個面湯飲盡,一抹嘴巴,在桌板上擱下飯錢,便腳步匆匆地離開了。延州白日與夜晚的溫差大,此時太陽漸漸西斜,天雖還未黑,但寒氣已經開始絲絲縷縷地往地地面上鑽。延州城內的百姓都裹緊了上衣,步履匆匆地回家去了。
“貴生道長!阿衡!你們來啦!”狄詠兩眼亮晶晶地從長板凳上蹦起來。
魏氏母子心裡記掛著狄青的下落,酉時不到便已經在面攤旁候著了。他們租了攤主娘子的窯洞,彼此熟識,因此那賣面條的攤主娘子不僅沒有趕他們走,還貼心地給他們提供了一條板凳,好坐著等蘇衡師徒。
“道長,您可打聽到我夫君的下落?”魏氏也站起身,迫不及待地問,見貴生道人點頭,頓時喜極而泣,“可算有訊息了!”
“不過,狄官人現在不在城中,數日前,他策馬前往涇原路拜訪長官去了,不知何時歸來。”貴生道人補充道。
魏氏眼中的喜色立刻暗淡下來:“竟是這樣……”
“夫人您別急,狄官人如今是延州的指揮使,沒有上級調令,不可能長時間離開延州的。也許,他現在已在回程的路上了。”蘇衡出言寬慰道。
“但願如此吧。”魏氏垂眸,左手撫上已經八個月大的肚子,失落地小聲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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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窯洞外的銀杏與槐樹靜默不動,彷彿已經陷入了沉睡,惟有清淺的槐花香氣透過窯門上的小天窗飄入窯洞中。
雖是五月,但夜間仍需蓋被,否則極易受涼。雖然蘇衡與貴生道人租下的窯洞有兩間房,一間正房一間廂房,但是貴生道人不知怎的,非要拉著蘇衡與他一同住正房。那間廂房直接被充作了書房與藥房。
“師傅,我真的沒事,我可以一個人睡的。”蘇衡試圖做最後的掙紮。
“不行。萬一放你一個人睡,你想家了又哭鼻子怎麼辦?”貴生道人用被子裹住自家小徒弟,不讓他離開。
蘇衡的眉角隱隱跳動:“師傅,那日我沒哭。是您看錯了。”或者說,腦補過頭了。
“我沒看錯,你就是想家想得哭鼻子了。乖,師傅抱抱。你才多大呢,哭鼻子就哭鼻子了,別不好意思承認,不丟臉的。”貴生道人咬死蘇衡那日就是想家想哭了。
“我,沒,有。”蘇衡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師傅,一字一頓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