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相啊,是個人物。
九思耐心聽完,頻頻點頭:“對啊,讓所有人活。有機會還是要走出宮,走出京城,瞧瞧外面你看不見的角落。”
“皇姐去過很多地方嗎?”程霄出了一身汗,倒是感到暢快。
九思歪頭:“我啊,幾乎走遍了大魏的每一處,然後發現啊,什麼四世三公、五代家業,都是土雞瓦狗。皇家也沒什麼神聖的,都一樣潦草敷衍。”
程霄瞪她半晌:“皇姐也是……皇家公主的身份……”
“那又怎樣,還不是比誰死的都快。”九思笑道,說的自然是自己“不詳”,出生即“夭折”的事。
程霄長嘆一聲,不便出言詆毀天子,父皇的確是糊塗之極,耳根子又軟,非臣民之福。
直到出了朝雲殿,程霄依舊頭腦發熱,回到東宮便召來唐相,有些事情一直裝傻是違背本心,德不配位。
不過眼下,九思並不知道東宮發生的事。
午飯時,玄之道長甚是不解:“你找太子說啥?”
九思看著滿桌的山珍海味沒什麼胃口:“我想看看他能不能擔任天子之責。”
玄之道長嘖了嘖嘴,上下打量她:“小九啊,你剛恢複身份,手不要伸得太長,他可是太子啊!”
天下早晚是太子的,能不能擔責又怎樣。
九思搖搖頭:“他若不行,我準備再看看瑞王。這天下還得賢能者當家,血統這玩意兒,反正我不看重。”
玄之道長一口飯差點噎到,趕緊順了一大口湯。小九這孩子,想的東西非常人所能理解。人性本私,真能做到幫理不幫親?
“如果瑞王也不行呢?總不會……你要自己來吧?”
玄之道長停止咀嚼,即便小九說出想當女帝之類的話,他也不會奇怪,這孩子天生神童,思維超前。
九思不徐不疾,依舊從容:“沒有如果,太子過關了。”
程霄的面容如沐春風,彷彿能驅散世間一切陰霾,那一雙深邃的眼睛裡閃爍著善與仁。
玄之道長鬆了口氣:“那你呢?願意一輩子留在這兒?”以他對小九的瞭解,宮裡的規矩和禮儀束縛,她絕對忍受不了。
“咱們不是說好出海嗎?等天下打理好了,百姓安居樂業,大環境越好,我們才能玩得開心啊。”
他們師徒前些年出海,海岸線周邊不太平,三十六寨動不動就生事滋擾百姓,連帶海上也不安全,商船客船常常被打劫。這樣的環境,去哪裡都沒有安全感。
還怎麼隨心所欲地玩遍天下?
九思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不喜歡宮裡精緻到沒有靈魂的飯菜,想吃十安的手擀麵:“十安那邊有進展嗎?”
“臭小子也不寫明白,純純浪費信鴿。”
用來傳遞訊息的信鴿是謝五給的,想到謝五身死,玄之道長又長嘆一聲:“陳大人休沐,估計心裡不好受。聽乘風說,陳大人開始練武時,謝五就陪在身邊了,多年相伴,感情自然深厚,非一般侍衛能比……”
九思低頭不言,很想盡快見到陳均繹。“傍晚的時候,我跟師父的馬車悄悄出去……”
“不行!絕對不行!”
玄之道長拼命搖頭:“你以為安相會放過你?如果他還深信什麼聖女讖圖,非要置你於死地怎麼辦?這朝雲殿裡裡外外都是禁軍,歹人再猖狂,總不敢殺進宮來,你老老實實待住!”
玄之道長說的沒錯,朝雲殿是偏宮,但也是皇家宮殿,怎麼著都比外頭安全。
九思滿不在意,微微一笑:“師父是知道我的,我決定的事,不可更改。”
玄之道長噎了噎,以小九的性子,即便他不同意,她也會偷偷溜出去。
“你啊,這麼迫不及待想見陳大人?他昨晚沒回白馬巷。”沒了謝五,誰知道陳均繹去了哪裡。
九思望向窗外,若有所思:“我猜……我應該知道他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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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沫裹挾著白晝的溫度,一波一波撞擊著岸邊。譚頭採買了些羊肉和熱湯,正準備跳上船,只見一少女站在河邊,正朝著他慢吞吞牽起嘴角微笑。
“晚上好啊,譚頭。”九思比劃著動作,指了指船艙。譚頭似乎大腦停滯,臉上寫滿困惑,不知道該不該再放她進入。
公子在船上,不讓外人打擾。可上次放這位姑娘進入船艙,公子也沒有生氣。再上一次,是公子帶人進入的。
譚頭撓撓頭,他只是聽不見,卻也不傻。公子和這位姑娘倒是挺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