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燭火搖曳,映照著蘇傾離凝重而蒼白的臉龐。蕭煜的脈象如同狂風巨浪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傾覆,讓她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表姐……王爺他……真的還有救嗎?”秦芷看著蘇傾離臉上那份罕見的茫然和疲憊,聲音帶著一絲絕望的顫抖。她從未見過表姐露出這樣的神情,即使是面對玄一那般兇險的傷勢,表姐也始終鎮定自若,胸有成竹。
蘇傾離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從那份近乎絕望的情緒中掙脫出來。她是醫者!在病人尚未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絕不能輕言放棄!更何況,這個男人……是為了救她才……
“有!”蘇傾離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彷彿是在說給自己聽,也是在給秦芷和……床上那個意識模糊的男人打氣,“只要還有一絲氣息,就還有希望!只是……他的情況太過複雜,尋常的方子和針法,恐怕……難以奏效。我們需要……行險招!”
“行險招?”秦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蘇傾離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書案前,攤開一張潔白的宣紙,拿起狼毫筆,開始飛快地書寫起來。
她寫的並非藥方,而是一條條、一項項……蕭煜此刻體記憶體在的、相互糾結、相互影響的致命病機:
心陽欲脫,神明欲散: 此乃“蝕心血蠱”重創心脈,加之“七絕散”慢性侵蝕,以及失血、驚懼、強行動用內力所致,為最危急之症!
肺氣虛衰,宗氣不固: 舊有肺疾,加之宮變途中的風寒勞頓,導致肺失宣降,氣機閉塞,呼吸微弱。
脾腎陽虛,命門火衰: 先天不足,後天失養,加之毒邪內耗,導致脾腎陽氣衰敗,運化無力,水溼內停,元陽欲絕。
氣血瘀滯,經絡痺阻: 多處刀劍外傷,內腑震盪,加之寒凝血瘀,導致氣血執行不暢,經絡痺阻,不通則痛,更耗正氣。
餘毒未清,深伏血脈: “蝕心血蠱”雖已拔除,但其陰寒毒性早已滲入血脈;“七絕散”更是如同附骨之疽,潛藏極深;還有……那晚她為壓制蠱毒而冒險使用的“九幽寒髓”,其至陰至寒的殘餘藥力,雖然暫時壓制了血蠱,但也必然對蕭煜的陽氣造成了進一步的損傷!
一條條列下來,觸目驚心!幾乎每一條都足以致命!更何況是數種病機同時爆發,相互影響,形成了一個錯綜複雜的“死結”!
秦芷在一旁看著,只覺得頭皮發麻,手腳冰涼!這種狀況……真的還能救嗎?
蘇傾離寫完,放下筆,看著紙上那一條條令人絕望的診斷,眼神卻變得異常冷靜和銳利。她的大腦在飛速運轉,前世的中西醫結合知識、母親的手札醫案、秦家的杏林傳承……所有與救治危重病人相關的經驗和理論,都在此刻被她調動起來,進行著高速的整合與分析!
“表姐……可有……思路了?”秦芷小心翼翼地問道。
蘇傾離沉默了片刻,緩緩點了點頭,聲音雖然帶著疲憊,卻也透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專業和自信:“嗯。破此死局,需多管齊下,環環相扣,不能有絲毫差池。大體而言,可以分為三步走。”
“哪三步?”
蘇傾離伸出三根手指,語氣沉穩而清晰:
“第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回陽固脫,強心復甦!”她一字一句地說道,“王爺此刻心陽欲絕,神明將散,必須立刻用藥性最峻猛、最霸道的藥物,配合特殊的針法,強行挽回他一線生機!如同在即將熄滅的燈油中,強行注入新油,點燃火焰!這一步,極其兇險!藥力過猛,則可能耗盡他最後一絲元氣;藥力不及,則杯水車薪,無力迴天!分寸拿捏,只在毫釐之間!”
“第二步,”蘇傾離的眼神變得更加銳利,“在生命體徵暫時穩定之後,便是——溫化寒凝,排毒通絡!”她解釋道,“王爺體內寒溼、瘀血、以及各種毒邪(蠱毒、藥毒、七絕散餘毒)膠結在一起,深伏於經絡臟腑,必須用溫陽化溼、活血化瘀、兼顧解毒排毒的藥物,配合針灸、藥浴等方法,逐步將這些‘垃圾’清理出去!這個過程會很漫長,也可能出現反覆,需要極大的耐心和細緻的觀察。”
“第三步,”蘇傾離的聲音稍緩,眼中閃過一絲希望,“待體內邪氣基本清除,經絡氣血稍有暢通之後,方可——培元固本,滋養五臟。”她說道,“此時才能真正開始用溫和滋補的藥物和藥膳,慢慢調養他虧虛的氣血和受損的臟腑,幫助他……一點點地恢復生機,重塑根本。”
三步走!救急!排毒!培元!
思路清晰,邏輯嚴謹,直指要害!
秦芷聽得目瞪口呆,心中對錶姐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在如此複雜兇險的病情面前,表姐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理清頭緒,制定出如此周密詳盡的治療方案!這份醫術和心智,當真是……世所罕見!
“好!表姐!需要我做什麼,你儘管吩咐!”秦芷立刻表態,眼中充滿了信任和支援。
蘇傾離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有表妹這個得力助手在,她也多了幾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