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太好。但原因好像是葉展真僱來了五十個學生來隊伍裡,但被郭寅看出來了。麥耘恆嘆了口氣:“他們剛才也吵了一架,我才知道原來郭寅也在很久前就認識葉展真了,還是葉展真說他適合配音,所以葉展真僱來的民工才讓他特別恥辱。”
“還不如沒人支援。”翁如晤有點生氣:“葉展真就是瞎搞,沒有演員會喜歡虛假的排隊的。”
“他們吵了幾句,郭寅說是不要這樣廉價的支援,葉展真說不廉價,每個排隊的還給了 50 塊排隊紅包。郭寅當場就把錢轉回給了葉展真,吵得……挺難看的。”
翁如晤能想象到葉展真的樣子,一個 s 了約爾,實際性格並不貼合的女人,為了郭寅隱藏得很好,結果好心辦壞事。更重要的是,能讓社恐且輕易不吵架的郭寅生氣,這 50 位大學生的事,真的冒犯到了他。郭寅坐在位置上十分乖巧,白毛衣的袖子擼到胳膊肘又放下來,失落藏得很好;葉展真因為吵架已經離開,還沒來得及給自己要一份簽名。翁如晤沒有票,只能遠處拍照,郭寅……很上相。休息間隙,身後又聽見了抱怨,這次是無差別掃射:
“這次小哥開的簽售名額都變少了,是不是因為塞了這些爛配角啊?”
“氣死我了,這種配角就是隨便找人配的,怎麼還有見面機會啊?主辦方幹嘛呢,端水呢?”
後臺轟地一聲,連帶很多東西掉在地上。隔著幕布沒人知道發生什麼,翁如晤發訊息給麥耘恆,得到的回答是:“郭寅推了一把其他的演員,兩個人差點打起來,是我們制止的。”
溫順如郭寅也有翻臉生氣的一天。事情聚在一起,被欺負慣了的確郭寅不打算忍了,大家居然都不習慣——他不是社恐嗎?怎麼會反抗了?
簽售進行到晚上十點,翁如晤也準備回家,姚舜君和麥耘恆都等在停車場:“上車吧。”
翁如晤這一天憋氣得很,誰的車也不想坐。正當準備拒絕的時候,老闆從身後胖墩墩地出現:“副駕駛有人嗎?我來坐,我跟你們的車回去。”
這下不用選了,她可以乖乖鑽進麥耘恆的車,畢竟要挨老闆的罵,老闆不能當著姚舜君的面訓斥員工,學生可以。老闆是典型懂得分寸的上海人,凡事點到即止,明顯是要在路上……訓話。坐進車裡的時候車狠狠一顫,把麥耘恆都嚇了一跳。
但他發動車子時開著車窗先行離開,笑容是給旁邊的車子看的。
“講講,到底怎麼回事。”
來龍去脈一句話可以概括,郭寅和一名約爾一樣的 ser 聊天被拍了下來,被有人氣的聲優開玩笑說身材火辣,“可睡”。老闆在憋了幾秒後開始爆發,嗓門亮如雷,氣勢貫山虹。
“幾歲了!成年了沒有!擁有這樣的機會容易嗎?還好這次事情小,鬧大了輕則網上道歉,重則掉角色,配音生涯武功盡廢。想想你們浮浮沉沉配了多少小角色,年輕後輩拼勁旺盛,真以為完全不會被取代嗎?”
“不可以開女孩子的黃色玩笑。”
“那你也不要傷和氣!同行之間抬頭不見低頭見。”
“連基本的尊重都沒有,我不覺得我錯了。唯一的錯只有我不夠紅,是我的問題。”
郭寅看著窗外,表情並不釋然,翁如晤知道其中原因,並不好開口,但她覺得溫順的郭寅在這一刻高大了很多,不愧是看古惑仔長大的男人。
翁如晤郭寅徐憲三個人老老實實堆在後排,誰也不敢說話。老闆在副駕駛嗓門又大又激昂:“你們都是人均五年以上的配音演員了,徐憲都十年了,怎麼這會兒還氣不過,角色誰拿到誰落選,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下一個角色努力不就行了?”
“老闆,有沒有可能是您成功,而且足夠老了。我們怎麼可能不在乎,那些好角色是因為我們沒能力才配不上嗎?”翁如晤是車裡唯一的女孩,柔聲細氣,說心裡話也不會被罵。老闆的話哽在嗓子眼,沒再說下去。配角的確沒什麼,但在這個時期,像是關節剛做了手術就被人照著膝蓋打了一拳,站不直的時候,就是要捍衛尊嚴。
氣氛變得沉重,麥耘恆把空調溫度調高,成功把一車的人都烘到昏睡,老闆的呼嚕震天響。翁如晤坐在兩個車座之間,看麥耘恆中途改路線繞堵車,小音量開了輕柔的情歌電影歌單。翁如晤沒有了雙馬尾只剩藍色假發,在後車座慢慢摘發夾,卸掉了最後一層假發套,甩甩頭散開自己的黑色長直發,解開安全帶湊到麥耘恆旁邊:“我這樣說話,你能聽見嗎?”
“我戴了助聽器的。”
“麥耘恆,不愧是我的學生,這些陰謀詭計都被你玩明白了。還好我假發揪頭發痛得睡不著,不然這熱氣太舒服,我早就昏睡了。”
“我什麼都沒做,只是來做司機的。”
他真的好會撒嬌,在溫暖的空調下,翁如晤彷彿被捧在手掌心。深夜的小路車輛很少,後視鏡裡漆黑一片,有些陰森,但翁如晤有種錯覺,時光隧道把她從過去帶到這裡,決心不帶有任何感情的人在漆黑的夜裡劈開陌生的路,但並不是孤身一人。右耳戴著助聽器的麥耘恆乖巧地開車,堵在路上也不急躁,只撥開麥耘恆蓋在耳朵的頭發,用指腹輕輕敲三下耳骨。那是十八歲時麥耘恆做完手術時,她試探麥耘恆能不能聽見時的動作,麥耘恆當時睜開眼的目光他還記得,眼睛亮亮的,像留守小貓等到主人回家。
“麥耘恆。”
“嗯。”
翁如晤夾緊聲線,嗓音甜膩,用微不可聞的聲音湊近右耳:“謝謝你把我從人群裡救出來。”
“什麼?”
他果然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