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屋裡一片漆黑,只剩我緊張到痛苦的喘息聲。
被我扔在地上的掌心遊戲機,緩緩滲出微弱的藍光。
米凱爾……
第二天一早被媽媽推醒去上學的時候,我的救命恩人還沒有醒來。雖然有些擔心,但我屬無用人士,呆在家裡也不能幫上什麼忙,何況,我不想再看到他的睡姿。此外,我得令把茉莉朱莉押送到學校,以防她們跑到我房間犯花痴。
於是我像蘇格蘭牧羊犬一樣,跟在身形壯碩的茉莉朱莉大肥羊後面,確定她們走進各自的教室。至於她們會不會偷偷跑回家,就不是我能操心的事情了。
完成押解任務,我趕到自己教室,卻見馬克坐在我桌上,和他的黨派小弟們嘻嘻哈哈,看到我,他們笑得更厲害,別有深意的目光引我看向黑板:
簡單的素描風格畫出一個倒在地上的眼鏡男,旁邊是個高瘦身形,兩人正將手臂繞在一起。屬於眼鏡男的對話方塊說:
“哦,會說話的橄欖球提醒了我,我是你的人了。”
與之對應的對話方塊上寫:
“哦,親愛的,那我們現在就去醫務室嘿咻吧。”
“……”
我不發一言,低頭走到座位前,馬克並沒有從我的桌子上下來的意思,只是淫笑著說:“嘿,戴比親親,什麼時候把你的漂亮相好帶來,讓我們大家一起享受享受。”
乘興給別人起綽號是馬克的一大特色,班上有水桶女、細腿男、丁字褲、三刀客、硫化鈉。
還有 sob。
他給米凱爾的綽號。
見我只是默默站在桌前並不搭話,馬克被激怒了,跳下我桌子的同時順勢拉住我的頭發,我還沒有反應過來,腦袋已被他狠狠按在桌上,頭蓋骨和桌面相撞的聲音清脆悅耳(……)。
他逐步加力摁住我,揉麵一樣讓我的臉頰在桌面來回擦蹭,幾根木刺順勢堅挺地紮入我臉頰。我的耳朵被擠在桌面,所有聲音經過木質桌板後,像是經過了什麼奇怪的過濾器,傳進耳時顯得遙遠並且甕聲甕氣。
突然一個脆生生的聲音撥開混沌透入我耳朵:
“吼吼,哥們,想回擊麼?”
我一驚,使勁抬了下腦袋,不幸被馬克以為我在反抗,罵了句髒話後,更加興致勃勃把我壓回桌面。於是那個聲音離我更近了些,興奮地慫恿:
“上課鈴可要很久才響哦。我的左上腿可以擰下來,絕對比他身體的任何一個地方都硬。吼吼。”
古怪的直覺告訴我:說話的是我的桌子。
左上腿可以擰下來?……難怪我老覺得桌子晃。
馬克大概以為我的腦袋是土豆,而他是擅做土豆泥的高階廚師,進一步摁壓的同時,他還把我的臉在桌上搓來搓去。
昏黃燈光下,他踩在米凱爾胸口的腳,也是這樣。
不知名的情緒佔據了我的意識。我竭力伸手摸向桌下,好不容易抓住左上方的桌腿,卻聽見那個清脆聲音怒其不爭地吼著:
“我說了是左上腿!!!你握住的是右下腿!幾何白痴!!”
……桌子的幾何定理一定和人類的相反。
我抵禦馬克的按壓,艱難摸向相反的那條桌腿。果然,那條腿很鬆,恰好馬克大概覺得手痠,拉起我的腦袋摁向板凳,他的目的尚未達成,我已卸下那隻不知鐵制還是鋼制的桌腿,在桌子轟然垮塌的伴奏下,照他私處狠狠一記。
馬克尖利的嚎叫蓋過了上課鈴聲。他松開我,漲紅了臉夾住雙腿,兩手緊緊按住傷處,甚至無力抬頭看我。他幾個小弟作勢要捉我,但我已沖到教室門口,跑過試圖阻攔我的任課老師,向校門狂奔。
已過了一個街區。確定沒有人來追我,我跌在地上氣喘如牛。這時我才顧得上害怕:害怕學校找到家裡,害怕馬克的校長爺爺,害怕警察,害怕聽到桌子說話的自己。但這些情緒很快被一種報複的快感取代了。
我坐在地上一邊笑一邊哭。
米凱爾要是那時我也能這麼做……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