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茗扭頭去看,看起來一樣的山巒,看起來一樣的黃花草甸、牛羊、五色經幡柱,但她知道,傾雍在另一處不知還能否回到的地方。
她的一部分好像被撕開,留在她短暫待過的雲海彼端。
輾轉幾趟,阿茗風塵僕僕落地南城時,夕陽正通紅地落下。
城市的喧囂一瞬間湧進感官,她覺得好不真實。
高原的訊號時好時壞,很多時候手機像個擺設,而在南城恢複訊號的一瞬間,無數條訊息和郵件爆炸似的彈在螢幕上。
輕軌飛快地穿過高樓大廈,阿茗靠在車窗邊回訊息,同門正巧來找她:
“阿茗!聽說你回來啦?在金三角做田野的博士師姐也剛回來,我們約了晚上一起吃個飯,聊聊田野見聞,你來不?”
阿茗很想,但她不敢。
她這次去傾雍,是先斬後奏,揹著唐女士偷偷去的。
阿茗的田野審查透過後,她一直沒和唐女士說,因為她策劃了一個出逃計劃——
唐女士今年要被抽調去高考出題組,會在市郊賓館待到六月高考完才回來,阿茗看中這個時間差,五月她就完成田野從西藏回來了,全須全尾,任唐女士挑不出錯。
但千算萬算,她沒料到唐女士中途退出了出題組。
盡管導師安慰阿茗,他們已經和唐女士溝透過,但阿茗知道這事兒沒這麼容易翻過去。
在傾雍時,阿茗每天都給唐女士發行程彙報,gps 定位的手錶也從不敢關。
但唐女士一次都沒回複過她,除了前兩天在卡車上那 41 通電話。
這說明什麼?
說明唐女士日日盯著她呢!
不知道是傾雍的日子太自由,還是阿茗生出一絲僥幸,她熊心豹子膽竟然撥通了唐女士的電話。
“媽媽……”話出口一瞬間,阿茗就後悔了。
“到哪裡了?”
“快了。”
“我問你到哪裡了。”
“……大學路。”
“六點半前必須到家。”那頭的聲音,不容置喙。
“我同門今晚要開分享會,有好幾個學長學姐來,我能去嗎?”她聲音越來越低。
那邊沉默了一陣才暗嘲道:“你回來第一晚就要和別人吃飯?非得今天?”
輪到阿茗沉默,她並不意外。
於是她說:“我不去了媽媽,我回家。”
“你以為我求著你回家?你以為我想費勁做這頓飯?”
阿茗立刻說:“是我自己想回家吃。”
唐女士陰陽怪氣的:“我做的可沒有飯店裡好吃。”
“怎麼會,媽媽的飯最好吃。”
阿茗在六點二十九到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