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呀,等你好久啦。”溫家的長女溫如月笑眯眯地朝他揮了揮手,以溫家人一貫的溫柔語氣熟稔地說:“聞絳對吧?我們之前見過呢。”
這場單獨會談持續的時間並不長。
大約二十分鐘後,溫如月便施施然離開了辦公室,她走到門口時停下,然後於眾目睽睽之下,笑著隨手將一小瓶香水塞到了聞絳手裡,說是送給對方的謝禮。
名叫“聞絳”的,讓溫如月感興趣的小孩兒沒什麼反應,對方在辦公室裡時也是如此,無論溫如月說什麼,他全程都是那副冷淡的面龐,被塞了香水後禮貌地道了謝。
周圍人的表情就比較精彩了——這地方可真熱鬧,在開始談話前,溫如月確定外面沒有任何多餘的人,談話結束時,外面不僅謝家的人在,連江家的小孩兒都在。
如果自己沒有猜錯,江鶴虎大概只是碰巧撞見了這事,有些擔心才順便來的,而謝家的人則是為了“保護聞絳”而來。
溫如月對此並不意外,畢竟自己弟弟的朋友,林巡有著“前車之鑒”,她也是考慮到這點,才專門挑的謝啟不在的時候來找的聞絳,她可不想和聞絳的談話剛起了個頭,門就跟紙糊似的被謝家少爺給轟開。
不過即便如此,在他們談了一會兒後,謝啟留在學校的人還是敲響了辦公室的門,阻止了這場談話的進行,可惜,他們還是遲了一點點,在他們敲門之前,聞絳剛剛答應了溫如月的要求,一如林巡那次一樣,以接受指定的形式,將溫如月的委託當成了自己的最後的實踐作業。
擺明著就差一點,在溫如月於門外特意表露“聞絳已經同意”這一事實時,謝家的人表面上不動聲色,但溫如月能感受到他們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開始因為沒能完成好謝啟的囑咐而頭疼胃疼,江鶴虎看起來也有些悶悶不樂,大人也好小孩也罷,面對失敗時的內心活動如此相似,莫名的就讓溫如月倍感開懷起來。
開心的事應當與朋友分享,溫如月的閨蜜晚上聽她講了半天,早已習慣了溫如月莫名其妙的笑點,最後頗為無語地問道:“你不是跟我說這事兒估計要黃了嗎?”
這講的內容跟大獲全勝了一樣。
“哦,是感覺要黃了啊。”溫如月點點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攤開手悠悠說:“我能做的反正都做了,但感覺我弟弟也不爭氣吶。”
謝家的小子大鬧了一通公館,本以為即便謝家攔下來,以後進秘塔也是遲早的事,結果這樂子還沒看個幾天呢,就聽說對方的情況忽然穩定了許多,扭頭又發現自己的弟弟溫天路的情況急轉直下,異能波動情況開始觸及母親的底線,頗有種看熱鬧看到最後發現自己家塌了的現代荒誕感。
溫家的姐弟倆的關系算不上差,同在一個家長大,憑著“同病相憐”之情也比跟父母好些,溫如月並不介意幫溫天路一把,她對聞絳提出的要求包含讓對方和溫天路見面,任務本質是想透過聞絳來穩定溫天路的異能,畢竟另一位戰鬥系s級的穩定情況,就和聞絳息息相關。
“就憑這個?”閨蜜託著腮瞧她,無情拆穿:“你就是覺得好玩吧。”
“這也不沖突啊。”溫如月坦率承認道,又說:“我還有別的理由呢。”
她笑眯眯地把手伸到身前,然後一張一合,拇指和掌心之間變魔術似的變出一枚硬幣,它幾經易手,從溫天路的口袋到江鶴虎手裡,再被溫如月保管,正是溫天路引發寒潮前,主動走進漆黑的花園去撿的那枚。
“我對這枚硬幣使用了【回溯】。”
以前從沒聽說過自己的弟弟有收藏硬幣的癖好,這硬幣大概在他手裡待著的時間不長,查起來便也不難。溫如月把硬幣在指尖轉了個圈說:“這枚硬幣他自從拿到後就一直貼身帶著,【回溯】的起點是延海藝術節的前一天晚上,在高天劇院裡,有人把這枚硬幣給了他。”
“那天晚上,好像就是聞絳和他在一起呢。”
“......”閨蜜想了想這其中的關系,忽然呀了一聲,然後捂住嘴,倍感驚奇地問:“你的意思是你弟弟......?”
她欲言又止,眼睛裡帶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戲謔,再開口的第一句話是:“那人家小男生也太倒黴了吧。”
這指的並非現階段被關在家裡,離進入秘塔或許只有一步之遙的溫天路,而是在說被纏上的聞絳,閨蜜說的不留情面,溫如月用手指纏著自己胸前垂下來的頭發笑笑,非但不反駁,反而拍了下手附和:“就是說啊。”
外面的吹噓一套接一套的,能把人誇到天上去,好像單是被溫家關注,就是物件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自己之前訂婚,從旁人嘴裡聽到這種誇贊時,溫如月就笑得花枝亂顫,要是哪天換成自己的弟弟,她也能當著弟弟和弟媳又或弟夫的面笑得前仰後合。
“你弟弟不是隻喜歡——”閨蜜想了想,換了個比較委婉的說法:“不太好搞到手的那種?這回和之前不一樣?”
那的確,都是別人的情人乃至合法伴侶,搞到手的起始難度都不一樣,閨蜜在期待著某種浪子回頭的電視劇戲碼,溫如月搖了搖頭打破了她的幻想說:“聞絳也有男朋友。”
那聽著和以前一樣嘛,閨蜜撇了撇嘴說:“你之前不是跟我說,你弟弟不會喜歡上&09;的人嗎?”
只對有條件出軌的人感興趣,又會在對方被勾到手真的出軌後興趣全無,某種意義上還挺自我折磨的,閨蜜不予置評,而溫如月聳了下肩,輕飄飄地說:“是啊,據說我爸當年也是這麼想的,現在可能是報應來了吧。”
......要真能撬動謝家的牆角,那這熱鬧可就大了。溫如月這麼想著,內心卻沒生出任何激動的情緒,她若有所思地看著手裡的硬幣,也沒提聞絳的男朋友是誰,有多麼不宜招惹,只是說:“我看天路沒戲,死馬當活馬醫吧。”
“我為了勸說聞絳,可是好話賴話都說了個遍呢,那一頓賣慘,誰聽了不說我弟真是個痴情人啊。”
聽不出有幾分真情假意,溫如月忽然晃了晃硬幣說:“這枚硬幣包裝一下是個不錯的故事吧?多&09;啊,我還跟聞絳說,天路就差給這枚硬幣穿個孔,做成項鏈天天戴著了,你猜對方怎麼回的我?”
“......既然黃了,那看來是沒被你打動。”閨蜜隨便猜到道:“他堅貞不屈,完全不為所動,跟你義正嚴詞地強調自己已經有男朋友了?”
“那沒有。”溫如月否定道,想起聞絳不起波瀾的黑色瞳孔,雖然表演類的能力者善於偽裝,但溫如月相信自己的直覺,那時候的聞絳沒有在“演”,他是真的對溫天路的“悲慘”沒有半點感想。
那與“冷酷無情”其實並無關系,他不是因為內心冷漠,又或對人情木訥才沒有反應,與對感情的忠誠也沒關系,聞絳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而那個世界裡並沒有自己的弟弟的位置。
說句實話,溫如月並不在乎聞絳的“情緒”和“品性”,他可能是貨真價實的高嶺之花,也可能是被包裝得光鮮的庸脂俗粉,無論他是全然厭惡此事,還是覺得麻煩的同時,又忍不住對此感到幾分得意與好奇,這都無所謂。
一切關系的起源來自於“在意”,在意即意味著能讓人潛入其中的縫隙,愛也好恨也好,皆是次要的東西。
溫如月只期待“聞絳會對此有所反應”這件事本身,而聞絳在短暫的沉默後,對她開口說:“蓄意破壞貨幣是違法的。”
......不行呀。
溫如月當時愣了愣,然後就噗嗤一聲笑起來,還不忘給聞絳鼓掌,做對方的絕妙捧哏,她邊笑邊想,對溫天路而言,這八成是不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