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嚴厲的反問讓江鶴虎畫畫的手又停了下,他掐緊了下筆端,默不吭聲地繼續勾勒黑白色的夢幻庭院,傍晚的學校連陣風都沒有,只有筆尖沙沙摩擦過紙面的輕微動靜,過了會兒,江鶴虎悶聲說:“不知道。”
小孩子會因為好奇用水淹掉螞蟻的洞xue,因為無聊用木棍尖去戳地裡的爬蟲,螞蟻會被細細的水流沖到幾步之外,爬蟲會在時不時的刺激下來回在土裡蛄蛹,恐怕很少會有人大聲斥責小孩正在抱著滿腔惡意淩虐生命吧,即便要進行教育,也到不了反手給孩子一巴掌,聲淚俱下地控訴你怎麼就變成了這種壞人的程度。
更多的時候,這其實還會成為一件小小的趣事,一段美好的童年回憶,一個給下一代孩子們科普爬蟲習性的趣味小課堂。
所以比起虛心坦率認錯,收斂自己乖張的脾性,對方更多的是在感到委屈,這也是理所當然可以預見的事,聞絳從一開始就沒抱有過期待。
你看,他甚至不會讓人直接退學,不會阻礙別人父母的事業,不會真把人逼到走投無路的境地,盡管他輕而易舉就能做到,但他沒有去做,反而忍下來了自己在別人手裡吃癟——他已經對聞絳格外“包容”,格外“特別”了。
自己無法憑借道理,徹底顛覆並同化和自己從出生起就截然不同的人的視野。只是,在半被動式地和林巡交換了作業後,聞絳的想法稍微發生了些變化。
石子已經滾落山崖,彼此互不幹涉的界限在無形中變得模糊,太過無視和放任自己的牌友,好像會讓他們愈發得寸進尺。
不管怎麼說,他要確保藝術節的演出順利,比起等江鶴虎像林巡一樣突發奇想,給自己帶來某種麻煩,還是那種不妥善解決後患無窮的麻煩,還不如一開始就把麻煩給扼殺在搖籃裡。
餐盤裡的三角蛋糕被吃掉三分之一,聞絳又新取了一副餐叉,開口警告對方:“別插手戲劇社的事。”
江鶴虎沒好氣地回嘴:“你管我?”
他本來沒想管的,被聞絳這麼一說,江鶴虎惡狠狠地劃下一道,他還真有點想管了!
“那你想怎麼做?”聞絳淡淡地反問他:“按照你們的決鬥規矩來嗎?”
戰鬥系的決鬥遊戲,說白了就是一對一的打架,要麼提前就確定好獎品,要麼輸家當場聽從贏家的一個命令,和青池去年的山路賽車,a級場的賭勝負,林巡的猜猜樂等比起來都屬於換湯不換藥,許多所謂的刺激遊戲,細致算下來流程好像都是這一套。
至少江鶴虎不是什麼輸不起,愛耍賴的人,這點聞絳不擔心,當初a級場的押勝負押錯後讓他換服務生的衣服他也換了,高明誠屬於那之後的衍生問題。
只不過非常“過家家”的命令是很無趣的,在聞絳看不見的地方,這種圈內遊戲裡一旦出現了階級不同的人,多的是刁難羞辱,讓人爬著學狗叫,全程跪著清理聚會大廳之類的惡劣時刻。
兩人又沉默了一小會兒,江鶴虎“啪”得合上手中的畫冊,“行啊。”他站起來,轉身踏進亭子裡,把畫冊和筆擱到桌上,揚聲宣佈,“那我要是贏了,你以後就得給我......”
聞絳抬頭瞥他。
“......端茶倒水。”江鶴虎頓了下,又補充, “還要捏肩、捶腿......不準再打我。”
你不打我我當然不會打你了。聞絳懶得糾正對方,垂眸用叉子叉起塊蛋糕,朝對方舉起來問:“吃嗎?”
“?!!”
江鶴虎一瞬間像被踩中了尾巴的貓那樣睜圓了眼睛,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隨後反應過來:“你又來這套是吧!”
聞絳眨眨眼睛,好像完全不懂江鶴虎在說什麼,他彎起唇角,帶著點玩笑的意味說:“哪一套?”
就是這一套,上一次是,上上次還是!
連裝都不裝一下,江鶴虎憤憤地想,難道聞絳就真覺得他每次都能靠這個贏嗎?
讓生活系的人和戰鬥系的人打架,著實有種要求別人用雙腿和跑車在大道上比賽誰先沖過終點的荒誕感,基於這種常識,江鶴虎贏了也沒誰會因此感慨“他真厲害”,連他本人都不會覺得。
反過來如果聞絳利用【戲劇舞臺】成功製造出能讓江鶴虎恍神的空隙,並根據【浴血】身體強化的特點,使用抑制器讓其失效,扭轉局面獲勝,那就像用五百步兵戰勝了對面兩萬精銳騎兵,倒會叫別人認可了,還會安上些“精妙利用異能長處”,“找準敵人異能短處”,“因地制宜審時度勢”之類的贊美詞彙,或者變成一個告誡戰鬥系生任何時候都不要輕敵的教育小故事。
但是哪有一個套路反複用三次的道理?這不是在把人當白痴耍嗎!江鶴虎瞪著聞絳不吭聲,眼角餘光裡看見了對方手腕上的抑制手環,聞絳揚了揚眉梢,其實沒有流露出任何蓄意的曖昧蠱惑,面龐看著也不顯奇異豔麗,只是問:“吃不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