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穿過隨時會有水珠滴下的幽暗長廊,來到了位於三樓盡頭的章魚家門口。
門上貼著泛黃卷邊的福字,剛敲了三下,門就開了,一個看上去話的聲音很是嘶啞難聽:“你們找誰?”
汲取了之前的教訓,主動跟他搭話的是成詩言,而莫梁遠站在一旁負責降低存在感。
少年聽完了他們的來意,突然臉色一變:“你、你們怎麼知道我住這兒……?”
見他臉上露出警惕的神色,成詩言趕緊擺手解釋道:“別誤會!我們沒有惡意的,我們只是想來幫助你,和幫助跟你一樣受到傷害的那些孩子……”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你們找錯人了!”少年聽到她的話非但沒有被安撫,反而情緒激動起來,二話不說就要關門謝客。
莫梁遠長臂一伸,牢牢的卡住門縫。少年嘗試著推了幾下,卻發現兩人實在是力量懸殊,他根本挪動不了分毫:“你們幹嘛找上我……我只是個學生,我什麼都做不了……”
莫梁遠眯了眯眼睛:“總要試試看才知道。”
“你們這些大人就會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少年咬牙切齒,“如果是你的家人朋友遇見這樣的事,你還會勸他站出來嗎?哪怕他會被整個巷子的人指指點點,下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一旁的成詩言聞言很是心疼:“不是這樣的,抬不起頭來的不是你……”
“曉曉,誰來了?”
屋內忽然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舉著柺杖,從臥室裡顫顫悠悠的走了出來,雖然只有短短一瞬,少年就側過身擋住了他的視線,莫梁遠還是看到了——她眼眶裡那雙灰白的瞳孔。
剛剛還牙尖嘴利的少年突然面色灰敗,他用自己單薄的身軀努力地擋在門口,像是築起某種堅實的防禦堡壘,嘔啞的嗓音洩露出他崩潰的情緒:“求你們了……放過我吧,我只想忘掉過去的那些事,好好生活,好好照顧奶奶……難道你們非逼我也從樓上跳下去才行嗎?”
莫梁遠橫在門框上的手臂垂了下來。
回去的路上莫梁遠情緒不佳,陰沉著臉,成詩言為了不被凍傷努力地活躍氣氛。
“都說失敗是成功之母嘛,就算章魚不肯站出來,說不定還能找到其他受害者,或者是證據,我之前看過一本書,作者說,這個社會就是一個巨大的垃圾箱,當容納的汙穢超過它承受的最大限度,必定會有真正的城市清道夫站出來,掃清這些罪惡。”
莫梁遠不相信這些金道夫銀道夫一類的童話故事,但今天章魚的話確實讓他開始思考——
如果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沈星河不要再受到傷害,似乎放過樂康暉才是正確的選擇。因為只有這樣,這件事才會過去,只有這件事過去,沈星河才能一直做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傻子”。
煩!
莫梁遠把口袋裡的打火機搓得咯吱咯吱響。
二人在巷口分手,成詩言回網咖加班,莫梁遠晃晃悠悠的朝家走。剛走到倒數第二棵梧桐邊,他已經聞見院裡的飯菜香了。
莫梁遠胃口一般,連一向愛吃的麻小都嫌殼多肉少,剝了兩只就扔下,盡端著酒杯吐泡泡去了。沈星河見了,開始不聲不響地替他剝蝦,不時,莫梁遠的空碗裡就堆起座小蝦山。
“留著點肚子,我灶上還燉了梨湯,最近天氣燥,喝了降降火。”許老太說著哎喲哎喲的站起身,扭頭進了廚房。
莫梁遠看著沈星河滲出薄汗的額頭,淡淡道:“別剝了。”
沈星河的手指一頓。
“哦。”
那件事過去了半個多月,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正軌,但又有什麼在隱隱脫軌。沈星河依舊是那個乖巧的小傻子,但是在莫梁遠看來,他好像變得有些過於乖巧了。
比如此刻,他正垂著腦袋,一副做錯事不敢看人的樣子。
莫梁遠砰的擱下酒杯。
有力的手掌掐著沈星河秀氣的下巴,逼迫他抬起頭來。
那雙眼睛果然紅彤彤的,應該是他沒注意,不小心用沾了辣油的手碰到了,但是看上去就像是——
剛剛哭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