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赴宴
16 赴宴
從傅公館駛出的汽車一路風馳電掣，最後停在了彌生路90號。乳白色外牆的二層小洋樓內，聚會才剛剛開始。
彌生路無疑是寧城最時髦的大街。
最早開業的百貨商場、全城最大的光明戲院、最正宗的咖啡廳和西餐館全部聚集在這條路上。
因為地處租界的中心位置，彌生路上的公寓租賃價格不菲，更不用說是這樣一棟鬧中取靜的獨立洋房了。
喇叭聲催促下，雕花的鐵門緩緩開啟，傅雲生把車開進院子裡，身後的鐵門又慢慢關上。
車剛停好，立刻有幫傭上前替他開啟車門。傅雲生下車，隨手丟了一張十塊的鈔票出去。
院子裡的花草修剪得精緻，左右兩株榕樹枝葉茂盛，幾乎擋住了半邊天空。
傅雲生在洋樓前站定，抬頭望了望天。他帶著墨鏡，從枝葉間漏下來的陽光並不刺目，天和雲都變成了淡淡的灰色。
周遭安靜得近乎陰沉，屋內的人聲一丁點也沒傳出來。傅雲生將一隻手揣進口袋，鋥亮的皮鞋踩上了門前的大理石臺階。
孟心銀姍姍來遲，傅雲生已經走進了門廊下她才出現。
看見傅雲生，她面上的驚訝不似演出來的，稍愣了幾秒鐘才笑著迎上來：
“三少，原來真的是你。下人跟我講我還不信。都以為你不會賞光了呢！”
傅雲生沒笑，只是朝她點點頭：“密斯孟請我，我是一定要來的。”
門一開啟，音樂聲和談笑聲霎時飄了出來。孟心銀引著傅雲生進去，請他到一處沙發上坐下。
孟心銀笑道：“三少稍坐，我去去就來。”
留聲機播放著西洋音樂，舞池裡雙雙對對，談天的笑聲時高時低。滿室的男女他一個也不認得。
傅雲生的座位在樓梯旁，沿著盤旋上升的樓梯望上去，天花板上鑲嵌著五彩的琉璃玻璃，漏下來的陽光也是五彩斑斕的。
他仰頭看了一會兒，忽地生出一種夢魘般的窒息感，又連忙低下頭，用力揉了揉眼睛。
再抬頭時，恰見黃孟春挽著女伴從樓梯上下來，他看見傅雲生也是一驚，臉上甚至閃過一絲慌亂。
傅太太去世，黃孟春人不到禮也不到，裝聾作啞當不知情，人卻在這種地方聲色犬馬。
乍見傅雲生，有一種被抓現行的尷尬。但轉念一想，傅雲生熱孝在身，不也是偷偷跑出來玩，自己不過是個遠房親戚，又有什麼好怕的。
想到這裡，黃孟春挺直了腰背，目光不再躲閃，挽著丁玫繼續下樓來。
傅雲生翹著二郎腿，低垂著眼盯著黃孟春腳下的黑色皮鞋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
人到眼前，傅雲生先開口道：“黃四爺，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黃孟春幹笑兩聲，只好說道：“真巧，真巧。”
傅雲生卻又搖頭：“請帖是黃四爺送來的，這也算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