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樓所在這一條大街上,剛弱了一些的雨雪珠子又開始大聲滴答個不停,絲毫沒見再要歇會兒的跡象。
從“白雲間”喝完茶出來的公子哥兒打著傘走在街上,明顯心不在焉。
真是奇了怪了,竟然能在這樊樓碰見個未來的國丈大人,早知道就不說那些話了。真不是他韓序口無遮攔,雖然平日裡諸多時候做事都不會顧及旁人感受,但我行我素他韓序也是分時候兒分場合的,人在江湖走,真到了該管住嘴的時候他比誰都安分,實在是沒能想到堂堂他孃的國丈大人怎麼會跑到這麼一個滿是江湖氣息的客棧堂裡來吃茶。
這些個朝堂上的大人物,都這麼有閒情逸致不成?
從客棧出來以後,一路上韓大公子把方才喝茶所說的話在腦子裡回想了好幾個遍,雖然有幾句話多少有些僭越,但好在沒有說什麼大不敬之語,甚至都是些讚許之言。
想到這,韓大公子才放下心來,暗暗慶幸。
剛回過神,迎面而來撞上一個懷抱小狗的少女。
少女一個沒拿穩,手中油紙傘掉到了雨地裡,上下溼了個透,顯然不能再用了,沒了傘的少女卻仍然緊緊將小狗抱在懷裡,任憑雨雪珠子將自己淋了個滿身。
覺著自己撞了人的少女連忙低頭致歉,韓序皺皺眉頭,心中暗罵,這兩天怎麼這麼不順?剛瞧著雨小了點打算出來去城隍廟祭拜祭拜,出了門就又大了起來,還碰到這麼一個傻子,看來這趟城隍廟非去不可了。
少女不敢抬頭去看這位公子哥兒,抱著小狗跑到一旁街邊屋簷下,只是有些短小的屋簷不怎麼遮得住衣衫單薄的她。
公子哥兒頭也不扭地往前走。
至於這個傻傻的少女,根本才不會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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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爾英殿。
趙禎剛剛結束了今日的課程,送走了晏先生。
宮女便端來了說是新來的廣南東路小廚子做的雪梨筒骨湯,伺候著讓官家先來嚐嚐鮮。
對於廣南道的食物趙禎一向是沒什麼胃口,總覺得那邊吃食總是又甜又鹹,摻雜在一起真算不上有食慾。
大概是今個外頭雨雪交加的緣故,趙禎在爾英殿坐著看書看得久了,也有些寒意,破天荒地沒有拒絕宮女端來的湯羹。
不過嚐了幾口,便實在被這有些偏甜的口味給勸退了,但是一抬頭,瞧見一旁內侍跟宮女眼瞅等著自己給出個味道評判,趙禎就還是硬著頭皮將碗中剩下的湯羹一飲而盡。
一碗雪梨筒骨湯而已,自己捏著鼻子就過去的事兒,若是讓那遠離家鄉的小廚子因此受了責罰,趙禎覺得不至於,也沒必要。
與此同時,門外有內侍候著覲見。
趙禎讓人宣進。
一位相比其他人年輕不少的內侍低頭入殿。
若是此刻韓序與虞硯書瞧見,便一眼就能認出,這可不就一直跟他們攀談這一趟生意的陰柔公子?
年輕內侍俯身行禮道“啟稟官家,已經去看過了,跟您所說的那位模樣基本相差無幾,此人應當就是官家要找的那位了。”
趙禎將手中碗勺放下,拿起宮女遞上的手巾擦了擦嘴,然後問道“沒出什麼意外吧,那韓序可是已經在那個叫做‘白雲間’的客棧住下了?”
年輕內侍回話道“韓公子他們已經住下了,倒是沒出什麼意外,不過就是有個事兒趕巧。”
趙禎聞言起了興致,好奇道“哦?什麼事,說來聽聽。”
年輕內侍接著說道“今個臣辦完事從客棧出來的時候,瞧見了一對夫婦,若是沒瞧錯的話好像是應州郭氏一家,他們一家三口應是來東京之後也在那白雲間客棧入住。”
趙禎聞言若有所思道“郭家,就是大娘娘此次選秀最中意的那家?”
年輕內侍聞聲點點頭,答道“正是,郭家從太祖皇帝到現在幾代忠孝,也歷來不好參與朝中爭端,無黨無派,算是武將勳貴裡頭最讓大娘娘中意的,聽說郭允恭郭大人的兩個女兒均是才貌雙全,知書達理,但是大女兒已經嫁人,如今帶來東京給大娘娘見的,是二女兒郭幼儀。”
趙禎喃喃自語“郭幼儀聽著名字就不討喜,怎麼就這麼好命?”
說罷,趙禎又抬起頭,小聲問道“這郭幼儀你可也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