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像是開玩笑一般這麼說著。
那個面容模糊的男人怒斥，“說什麼話呢！這可是我愛人！”
“哎呀，我家老頭快不行了，隨便來個人結婚都行，你開個價唄，多少都行，你家最近日子都不好過，應該挺缺的吧？”
“別說這個了，要是拿了你這錢，我以後怎麼在村裡做人。”
“這有什麼啊，你不是經常說你老婆沒以前好看了，在家待的不順心嘛，正好借這個機會換個更年輕更漂亮的啊？”
那個本該再度怒斥回去的男人這次卻沉默了。
畫面之外的新娘輕笑，“好脆弱啊，真是脆弱的約定，明明那時說好即便捨棄了一切也不會捨棄我的。”
“你看……人的約定就是難以遵守，人的情散的就是如此之快。”
新娘嘲笑著，而背後的畫面之中，是她在深夜被人潛入家中五花大綁帶走。
她哭泣哀嚎求救，無一人回應。
最應該幫助她的人站在門外聽了一切。
憤而不甘的她在結婚當夜，刺死了那個半個身子都埋入黃土的老頭，逃回了家。
而等著她的並非是愛人的幫助，帶著她遠走高飛，帶著她脫離這個深淵，甚至是，她最信任之人親手將她推回了深淵。
“困住四肢，防止掙扎……縫住嘴，防止泉下告狀。”
這時她的愛人提議道：“不如……把眼睛也挖了吧……防止她找回來。”
因為那雙曾經含情脈脈看著他的雙眼此刻帶著深深的惡毒與怨念，如刀子一般紮在他身上，他不敢多看。
可即便被挖去了雙眼，恨意也早已在眼眶裡凝聚。
“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人的情最終都會散的……姻緣……紅線，最後只會吊死人。”
畫面消散，新娘豔紅的身影出現在黑暗之中，帶著深深的哀怨。
她從袖口之中拿出一把金剪，空洞的眼眶凝視著黎默，“現在你知道人的情多淺了吧？這份情只會殺死你，現在剪去紅線，還來得及。”
黎默若有所思地盯著新娘手裡的剪刀，原本垂在身側的雙手緩緩地背到了後面。
“我跟男朋友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黎默正正經經地回答，“人與人的情淺，是因為人的壽命短。”
“人從出生，再到活的清醒，隨後去尋找到適合的人就已經花去了大半生，緣剛相接，相處的時間短之又短，且是在平淡的生活里加深緣，這樣的線，斷了也正常。”
新娘沉默，隨即詢問，“那你跟你男朋友呢？”
“人跟人的緣淺，是時間不夠，重要程度不夠，活著就佔去了人的大半經歷，沒有精力去將對方視為全部，但怪物跟人就不一樣，我有很多時間，我可以將男朋友視為全部，只要我的情夠深，男朋友淺點也沒關係。”
新娘再度沉默。
“那他……為什麼值得你花那麼多時間，視為全部？這世間沒有人值得自己付出那麼多，是拿不回對等回報的。”
黎默唇畔的笑容一成不變，但在此刻，那冰涼的笑隱隱變得溫暖，帶著人味。
“男朋友對我很重要，他值得我付出很多。”
“有人賜予了我生命，海村的人給予了我意識，而塑造我靈魂的，是我最愛的男朋友。
“我本來有很多條路可以走，成為世界最惡的怪物，成為封印之中的黑暗，成為萬人畏懼的神，最後我因為男朋友，成為了一個人。
“這樣，男朋友還不足以成為我的全部嗎？”
新娘無言以對，“我感覺你好像並不是那麼懂得人類的情，你的情裡有什麼？”
“喜愛、守護、佔有、信賴。”黎默如同背書一般回答，恨不得在這個情裡面塞進詞典裡所有好的詞。
新娘緩緩地嘆了一口氣，收起了剪刀。
“你的情太純潔了，沒有漏洞可鑽，你根本不懂得人的情所帶來的弊端，我與你無法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