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醫師是不喜歡自己頭髮變得亂七八糟的。
“醫師,還有些水,我給你洗洗頭髮?”
木禾緩緩地搖頭,“沒關係,反正全身都是血,也不在意這個了。”
鍾暮看了一眼木禾身上已經滿是鮮血的青灰色長衫,皺起了眉頭,“也是……”
接著他扶著木禾的腦袋靠在了牆邊,然後一把拎起斧頭起身,“我去給醫師搶一身乾淨的衣服回來,醫師在這等我。”
木禾立即伸手拉住了鍾暮,他灰暗無神的雙眸裡倒影出鍾暮困惑的模樣,輕聲道:“好了,就到此為止吧,之後我可以自己解決的,以往那麼多年,我也沒說非得一個人類照顧才能活得下去。”
鍾暮回頭,滿臉是血,但也滿臉無辜,“醫師不喜歡被我照顧嗎?”
木禾輕勾起嘴角,“身體上的很多傷,其實我從來都沒有在意過,一些真正使我致命的傷,都誕生於我對人卸下防備之後。”
他抬起手指點向鍾暮,然後指向自己,“就像你我現在這樣。”
接著木禾緩緩地嘆了一口氣,“我在小司過後就發誓,不會再對人類放下心防了,即便對方看上去很好,很好。”
鍾暮一臉無措,“我不會像他們一樣傷害醫師的,我可喜歡醫師了!醫師對我而言也很好。”
“可是挖走我的心臟的人都說過很喜歡我,都很感謝我,都說過不會傷害我。”木禾的一字一句都輕飄飄的,“在我看來,你與那些人沒有區別。”
“……沒有區別?”
“嗯。”
灰暗的小巷子裡,從狹窄的高牆上方落進來的一點光亮,映在木禾漆黑的瞳孔裡,如深海之中搖曳的波瀾,在動搖。
鍾暮還是第一次在光亮之下看清木禾的眼睛,那不是灰暗的眼眸,是幽藍如墨,如同深海一般無比深邃的顏色,只是因為黯淡無光,藏匿於陰影之中,始終讓人看不清。
但現在,他看清了。
小巷子一片寂靜,木禾無聲,鍾暮也無言。
木禾什麼都看不見,只能聽著鍾暮的動靜,這個人此刻安靜到他捕捉不到對方的任何資訊。
鍾暮的視線在滿身髒汙的木禾身上停留了許久後,終於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側身放下了自己的斧頭,在木禾跟前蹲下身。
一片陰影落下,遮蓋住了木禾的身影,察覺到光影的變化,木禾微微往後一縮,本能地抬起手想要抵擋什麼。
但跟前之人只是捧起了他的臉,輕輕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然後退開。
“我對醫師不止是喜歡,萌生的情愫是愛……
“醫師是在誘導我這麼說對吧?”
鍾暮一眨不眨地凝視著木禾,可能是他時常回答簡簡單單的,讓醫師沒了解到,其實他是個很會察言觀色的人。
他在之前就發現了一點。
醫師說,他的繫結道具其實是他這個詭怪,跟普通的詭怪一樣,所以就算不挖心臟也能繫結,但那麼多對他出手背叛的人,全都是挖走了醫師的心臟,都誤以為心臟才是道具。
誰誤導了那些玩家?
醫師自己說的。
為什麼這麼說?